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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全文免费阅读(曾许诺殇 小说)

序言

这篇文章非原创作品,它是2014年6月发布在超魔幻杂志,我手里有它的实体书,因为个人很喜欢,想分享出来给大家看看,如有侵权,可联系我,我就立即删除,并道歉。

原作者:月下婵娟

毕生所求

不过这五个字

我怎么舍得…

一:思有邪

我其实早就知道,有清歌这样一个女子,在很早以前,扶摇宫的宫主。

君九轩的书房里。

那时清歌雪白衣裳,容颜楚楚行走在墨香宣纸之间,细带飘飞,眉目婉转,祥云瑞气萦绕在她的身旁,美好得像天都源远的传说。

那时君九轩正伏案对着画中的人痴望,扶摇宫外夕阳从长窗里透进来,将青衣寂寂,无声端坐的人在幽冥暮色里雕刻成忧伤沉痛的影子。

我站在门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满心疑惑的想,君公子也会流泪么。

很久之后他回头,看见安静站立的我,他说:“墨雪,过来。”

他温柔的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扶摇宫山上谁欺负你了,小墨雪?”

“因为君公子不开心啊。”我伸手去摸他眉间蹙起的纹路,“那画上的人,你在思念她吗?就因为这,你一整天都不开心?”

他随手将画轴卷好,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轻声说:“哪有。”眉间暗涌的哀愁,就在抬头时被扶摇山清朗的夜风带走。

我叫墨雪,从记事之初开始,就生活在抉摇山华丽辉煌的宫殿之中。仆人们总是尊称我小姐,可是,我却并不是九轩将军的妹妹或是什么人。

我长到十岁时便有宫里的下人议论我的容貌。他们说,墨雪小姐不知道像谁,扶摇山君家的堂堂浩然仙气,怎么就生成了一张赛过魔界娇邪的脸。

有吗?抉摇宫里巨大的铜镜前,我穿着及地的羽衣长裙扭来扭去。小狐般白皙尖削的脸,眼晴是汪在水里的清粼粼的宝石模样,两弯远山似的细眉飞入鬓角里,霓裳羽衣里的身体是要被裙角湮没的瘦。

那时他捧着一本书进来,好笑地看着在镜子前苦着脸的我,他问我:“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 他们都说我长得像魔界的妖邪,都不像一个真正的仙。”

彼时我身量尚小,站着和他比肩,头不够不到他的胸前,他揽我坐在膝上,他说:“墨雪,你怎么会不是一个仙呢,要不,你叫我师父,从往后就是扶摇宫的嫡传女弟子,没人敢说小墨雪长的妖邪。”

那是我的童年,仙有慧根,理当曲膝下跪欢欢喜喜认了这从天上掉下来的盖世英雄,这名震天下的君九轩,恭恭敬敬叫一声师父。可是年少的我在他怀中拉着他青衣的袖子,偏着头打量他如玉颜面似海深眸。“我不嘞。”我笑着说。

“为什么?”他摸着我头上的发,将一缕不曾绑好的发丝拢入我耳后。

我那时不知该如何回他,只是撒娇似地攀着他的颈子,笑闹着在他耳边戏语:“我就要叫君公子,长大了我偏要叫九轩。九轩,君九轩。”

他是不知道的,如果先前就叫了这一声“师父”,我如何能够“思有邪”。

也曾问过他我的父母,问过他我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他们将我丢在扶摇宫里这么多年都不曾来看过我。

温润青衣下的君九轩总是捏着我的鼻头说:“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啊,也许上天是看我一个人在这扶摇宫里太寂寞了,所以,就把小墨雪送到了我身边。”

“真的吗,我就是从天上来。”我眨着不可置信的眼瞪他。

“不是呢,我从山下臭水沟里把你捡回来的。”

那时一脸认真坏笑的男子抱紧膝上的我,怎么看,也不像扶摇山上万千生灵惧怕和敬仰的九轩将军。

“君公子,墨雪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这样君公子就永远不会寂寞,墨雪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愣了一下,看着一本正经说着大人话的我,唇边的笑意凝固在那里。

“墨雪永远也不要和君公子分开。”

“你不同意吗?你不喜欢我?”我伸出的手指荡在半空,不敢去勾住他敛在袖中的小指头。

他笑了,勾勾手指,摸摸我的头:“乖。小墨雪,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永远不分开。”

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一年一年地长大,在扶摇宫浩如烟海的藏书楼读过几本古册子,陪着他在后院梨树下下几盘棋,输了就耍赖地拨乱棋子,或者某个春光大好的午后纠缠着要他带我去放风筝,扶摇宫芳草如茵的暮野里脱了鞋子去捉溪水里的游鱼。

这些,种种难以诉尽。只是,年年天宫除夕夜送走旧岁的钟声传来,我就使劲地想往上长个子。我不对任何一个人说起,说是因为君九轩君公子曾经答应等我长大了就永远不和我分开。

十五岁那年的元宵节,清早起来的君九轩问我:“天都的花市如昼,墨雪要不要去看?”

“可是天要下雪了啊。”我兴奋得抱住他的胳膊,唯恐他一时要改了心意不带我出去。

“叫嬷嬷给你多加衣服,穿好斗篷。”他看着喜形于色的我,眉眼里都是宠溺的笑。

那是我人生里的第一次,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说天都花市如昼,怎么肯就这样潦草简陋地去陪在他的身旁。

嬷嬷说:“小姐你这样隆重的打扮是要去哪里?”

“君公子带我去看花灯呢。”我在颊上扑艳丽的胭脂,又拉了拉嬷嬷的手,怕自己像一个要装扮成大人的小丑,“嬷嬷,我这样好不好看?”

嬷嬷叹了一囗气,摇头将斗篷的缎带系好:“墨雪小姐都不好看这扶摇山中就没人好看了。”

我披了嬷嬷加在身上的斗篷,兴冲冲跑去书房找他。

“砰”地撞开房门,屋子里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煨在炉上的梨花春酒香四溢,而伏在案上沉睡过去的人,袖下压着画轴,画上的女子,顾盼神飞,风采和玉。我俯身下去将身上斗篷解下来盖在他身上,却听见酒醉过去的人,断断续续地喊着:“清歌……清歌……”

没想到十几年来,她依然在他的梦里巧笑倩兮。

将他的房门带紧,我转身出来,那火炉上的梨花春果真熏人欲醉,回转身来的我踉跄几步,倚着扶摇宫的红墙缓缓蹲下,还是有无尽的冷。飘落在我发鬓上的雪花不知何时无声地融尽,沿着盛妆之后的眉目蜿蜒而下,瓢泼如泪雨。

仰望天空,玉屑似的白雪里有一轮皓月,银充皎洁,而飘渺的天都,随风送来彻夜笙歌。

虽然冷,但始终不想回去。任凭自己,像朵无根的浮萍在扶摇山下游荡。

子夜出现时我没有任何意外,在扶摇山,说不定一朵香花一块顽石也是修火炼千年的精灵。他拦在我的面前问我:“你是谁?要到哪里去?”

他罩在黑色的斗篷里,明月与雪光下只看得到隐在阴影里的眼晴,锋利如刀。可是我莫名熟悉,并没有惧意。

除了君九轩,在这扶摇山上十几年我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的人。他曾经对我说:“墨雪,宫外的世界并不是表面上的歌舞升平,甚至抉摇山,也有隐藏的危险。墨雪就呆在宫里哪里也不要去。”

那时他将我抱在怀里,看我的眼波深邃,我攀住他的颈子,我以为那无法窥探到的心灵深处只是满满的担心和爱。我说好。

我打量着面前连声问着我话的人,没有理他。他说:“你是姓墨吗?”

我微微诧异。

黑色的斗篷像张开的巨大羽翼,他呼的扑过来攥住我的手腕,冰雪一般的寒冷蔓延至我的全身。

“我叫子夜,你从哪里来?”他尽量平种地问我,语气里却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我不知道子夜攥住我的手腕姿势有多么危险,他见识的胳膊如藤蔓一般缠紧我的身体向后飞驰,而君九轩清朗的声音在梅树下冷冷的传来。

“放开她!”

子夜缠在我腰间的手臂无声收紧,他冷笑的望着君九轩:“你信不信,我会杀了她?君九轩将军。”

在我的印象中,扶摇宫的宫主君九轩总是温润闲适的,有藏书楼里房间凡间典籍记载的魏晋人物的风流格调,我一直不懂,别人为什么会叫他九轩将军。

梅树下青衫飘逸的人“铮”的一声在虚空中幻出宝剑,剑身印着天上明月与地下白雪,击起枝上数点红梅,瞬间坠落,却是扫平一切的杀伐和狠戾。

语声悠悠,他重复一遍,“放开她!”

那个叫子夜的男子在我身后犹豫,捂住我嘴巴的手青筋暴起。

“放开她,你就可以平安离开。你放心,我君九轩说过的话,从来不会不算数。”

一字一句,如金如铁。

黑色羽翼腾空而起时,子夜一掌大力将我掷开。君九轩的青衫卷过来,我落在他的怀抱里。他问我:“墨雪你有没有事?”

他细细的看我,被方才那人捏到红肿的手腕,纤长的手指抚上去:“墨雪疼不疼?”

宫中嬷嬷说,君将军一把降魔剑曾经扫平魔界鲜有敌手。他是怕伤到我吧,所以握剑的手才会抖,悠然语气里欲盖弥彰的都是无尽的担忧。

我将脸埋在他的怀中,在他书房里听他醉过去喃喃轻换清歌的眼泪似乎又流下来。

他抬起我的头,温柔的说:“墨雪,是我不好,让墨雪受了委屈。你放心,这样的事,从后都不会发生。”

他始终不知道,我染上他青衣的眼泪,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流。

“说好带墨雪去看花灯,你看,我小饮两杯就醉了,你也不叫醒我,还在扶摇山中乱跑。”

终我一生,我也不会忘记,那与他在天都闹市上看过的花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在熙攘的人潮里和他牵手并行,细赏万家灯火。

也许我曾经细心匀好的胭脂都已残尽,那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可笑行为都在泪水中付请东流,可是,彼时彼刻,能够握紧他的双手,就是满满的幸福。

天河里有人放了无数盏璀璨的花灯,美丽的仙娥,虔诚地在河边许愿,那随水流去的,不知道是怎样温柔旖旎的心事。

“墨雪要不要放花灯?”他在身旁问我,手上提一盏精致的莲花宫灯,融融的光,在琉璃花瓣里盈盈闪亮,照得他的脸,沉静而温文。

素手轻推,天河碧波里花灯飘远,他在身畔问我:“墨雪丫头你方才许的什么愿?”

我握紧他青衣下手掌,我说:“墨雪惟愿年年岁岁,永远也不要和君公子分开。”

那晚花市如昼,花灯迷乱人眼,我逛得疲乏,隐约睡过去,似乎记得君九轩在花灯旁笑了,眼眸温润,似天水一般不可测的深沉。

下半夜他抱了我回去,睡到朦胧里似有人用斗篷裹紧了我的身体,还有无可奈何的叹息。

回到宫中,我执拗地拽着他的袖子,有下人要抱走我,我就不安地惊醒。他挥挥手斥退众人:“就让墨雪小姐在这里睡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那一夜星子颗颗安静,秉烛夜读的君九轩,他是床前明月光,在我的梦里绵延千里如霜铺展。

三:大殿离殇

我十七岁时天都已经有扶摇宫中美人如玉的传说,连天帝也知晓扶摇宫里君九轩的女弟子歌舞双绝,体态纤妙犹胜过当年清歌。

那天君九轩唤我去他的书房,桌案上天帝的请帖烫着泥金大字,龙飞凤舞处特意加了我的名字墨雪。携墨雪前来,共赴一场蟠桃盛宴。

他在桌案的阴影里烦躁地揉着额头,像是疲惫,又像是,担忧。

他抬起头来看我:“墨雪,你愿意去吗?”

“只要是和君公子,到哪里我都是愿意的。”

我已长大,终于能够和他并肩,可是彼时,却连一个坐于他膝头撒娇嬉闹的机会也不再有。

我带上房门离去时,还是听到他的叹息,还有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一句:“他们为什么会知道?”

那日他携我一步步登上凌霄宝殿,白纱蒙面,我看不到殿上诸天神佛大罗金仙,只是他握我的手掌始终温暖,让我无端悬于半空的心沉静下来。

在天帝面前他拱一拱手,青衫下卓然挺立的身形仿佛是仙云缭绕处的一杆翠竹。身份品级俱是不俗的仙官上来摆座奉酒,说:“九轩将军多年不见,修身养性,性子倒是越发温雅恬淡了。”

我在轻纱下莞尔,想多年以前,昂然站立于金阶玉殿之上的,可是一位白袍小将少年将军。

彼时有风过,遮面的轻纱被扬起,满殿惊呼声。

天帝说 “九轩宫主,这位可是女弟子墨雪?”

终是不能给他丢脸和难堪,莺声燕语,我款款俯下身去:“墨雪恭祝陛下万寿金安!”

天宫后花园的蟠桃盛宴上,天帝趁着酒性,意趣盎然地问他:“九轩,朕赐你一位宫妃可好。扶摇宫中空寂多年,想必山中的日子,也寂寞的很。座下仙娥彩女,随将军挑选。”

那时大殿之上,众仙家正琉璃换盏,琼浆玉液将君九轩的眉眼染得薄醉,如桃花般嫣红。

我在案下歌舞,一曲《离殇》几乎不曾弹错音符。

“墨雪得王母厚爱,九轩将她留在天宫如何。”天帝看着我,笑吟吟地对他说。

有酒液从他的杯中溢出。我凌空飞旋,琵琶声里,华丽羽衣如洁白莲花在大殿上绽开。

“九轩叨扰陛下了,九轩宫中还有琐事,扫兴先回了。”他上来拉了我的手,掸掸沾上酒水袖子,就要迈步跨出殿外。

“将军这是为何,时至今日,难道将军已经忘了清歌。”

清歌。他的肩膀瞬间垮下去,脸上表情显出几分狰狞,转过头却又云淡风轻:“不劳陛下惦记。”

四:天都新雨

出得厅来,天都不知何时飘起细雨,他接过仆从递上来的纸伞,只是扯了我在雨中疾行。

雨点叩得伞顶“沙沙”轻响,像无数的前尘往事扰乱人心。

“君公子,清歌是谁?”我在风雨里立定身形,抹一把脸上淋漓雨水。

他陡得僵住,望住我的眼眸不知道怎么那么深沉。

“是你的爱人吧。君公子,九轩将军。”我跨出伞外,站在雨水里,像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似的害怕和惶恐。

他要上来拉我,我退后几步向他尖声地大叫:“你说啊!是不是,清歌是不是你的爱人?”

雨势变得迅疾,打在我脸上,明明是天都的新雨,我却从舌尖上尝到了咸湿冰凉。

果然,子夜说的那些话,全部是事实。那日他在扶摇山下撞见我,他问我是不是姓墨。他攥住我的手腕,流淌在他身上的魔血冰冷,可是他说:“我见到你就觉得你熟悉,这是源自我们魔族的心灵相通。墨公主,你知不知道你是十五年前消失的魔界公主。”

我浮萍一样无根的漂泊感在看到他时无端熟稔,可是,并不代表我就接受自己是那早已被仙界斩尽杀绝的什么魔族公主。有这么可笑的笑话么?

我是扶摇宫里英明神武曾经将魔族杀得片甲不留的九轩将军的小墨雪,我是他搂抱在膝盖上和我勾过小指头说长大了就娶我和我永远不分开的墨雪丫头。

“你可以不相信,但我问你,你为什么从来记不起以前的那些事情,包括你的父母。你的手腕上应该有魔族的月牙印。”他撸起我的袖子,脸就在一瞬间苍白。

“月牙印呢?你骗我吧。你说,月牙印呢?”

他坚实的胳膊缠紧我的身体向后凭空飞驰出去,那个时候,子夜并不是想掳走我,他只是察觉出危险,他在我的耳边低语叫我不要害怕。他说:“墨公主,我会保护你。”

君九轩出现时我正要开口大叫,他说墨公主你相信我,我会找到证据证明给你看。

我不相信的,可是我却那么害怕和恐惧。我知道像子夜那样的人不会在元宵夜里出来闲逛,用这样不可思议的语言去迷惑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的心。

子夜一掌拍飞我的时候,在我的掌心里放了一枚染血的玉佩。墨。至此之后的无数长夜里,在扶摇宫的锦塌上彻夜辗转,我都想从这个染透血腥的墨字后窥见我的前生。

“你并不知道,你将我保护得这么好,还是会有人知道扶摇宫中有女弟子美人如玉,歌舞双绝,体态纤妙犹胜过当年清歌。你不知道吧,这些消息,都是当日挟持我的子夜放出去的。”我在雨水里望着君九轩大笑,看他震惊的,愤怒的表情,我心里只觉得残忍有趣。

“还要瞒我多久,君公子,哦,不,九轩将军,当年是你杀死我父母的吧。”我笑得站立不住,颓然倒在雨地里。霓裳羽衣上浸透了水,只是,怎么抵得过内心冰凉。

风雨掀翻了他手中的油纸伞,他一步一步踱到我的跟前,蹲下来看我。雨水从他的面颊上冲刷而过,我痛快而悲哀地笑着。那些,不知道是否也是他心间淌出的眼泪。

“为什么不将我送给天帝?”我看着这个在我面前青衣尽湿的人,我想,我都不配做一个魔族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贪念那一点兴许是我心里奢望的解释。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以为我一年年盼着长大,一年年往那个少年时候许过的承诺飞奔,他就会终有一日明了。只是,命运在将人割得遍体鳞伤之后,还有更狠的。

“墨雪……”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是杀人凶手!当年是你杀死了我的父母!杀尽了我的族人!我恨你!我恨你君九轩!”

五:魂断扶摇

有些事情,知晓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就只是 *** 裸地折磨。

“你还是不相信吗?墨公主。我带你去看一个人。”子夜黑色的斗篷像遮天蔽日的乌云,“你自己进去看,我只能走到这里,扶摇宫的冰雪莲池有法阵加持,我这样的魔族不能靠近。”

像千万年也不曾消融的冰雪,冰雪上开满了血红的莲花,冰雪下,晶莹剔透中却躺卧着一个恬静美丽的女子。秀气的眉,嘴角的笑,脸上还有桃花般温润的胭脂,她若睁眼,只怕是倾国倾城的佳人。是,清歌。

在每一个寂寞的长夜里,君九轩就是站在这里,对她苦苦思念微笑凝望的吧。因为不能揽在怀中带走,所以画了她的小相,藏于自己的书房,朝夕对之。

“十五年前,君九轩和流花谷里的清歌攻入魔界,在对魔族的大势杀戮中清歌中了你父王的魔咒,只能一直沉睡在冰雪里。”子夜看着缓缓退出来的我,眼眸似刀,“墨公主,你一定要替魔族报仇,替你父王母后报仇。”

所以我一直等着,等了很久,让天都都知道扶摇山中有美如玉,色艺双绝,等到今天,君九轩你将我献给天帝。

“魔族的《离殇》勾魂摄魄,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抵挡的。墨公主你迷惑了天帝,报仇还不是指日可待。”人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子夜的心术,岂止一丈。

子夜说人皆有心魔,子夜从来不知道我的心魔就是君九轩。有些人,不需要什么姿态,也能够在你心中成就一场惊鸿。在多年以前,他在幽冥暮色中思念清歌的时候,他揽我坐于他膝上的时候,已经是我心中无可替代。

那枚在掌中日夜紧握的玉佩,染透过父母亲人的魔血,凭着魔族天生的禀性,我一刀割开手指,就有如曼殊沙华般妖异的光华异彩。

往事一幕一幕。

那个浑身染血的小女孩在人群中发疯般的尖叫,哭泣,拥挤,推搡,费尽心力也无法突出重围,向咫尺的亲人伸过去手臂。

那时端坐于天马上白袍银甲的男子,英姿飒爽,手中宝剑将魔界里惊恐逃窜的众人砍瓜切菜般斩于马下。

父王咬破手指念动咒语,用全身的魔血去诅咒一个人。那个身骑彩凤和九轩将军并肩作战的女子,就在神鸟清脆的鸣叫中跌落下去。有人痛彻心腑地叫着清歌,手中三尺青锋,却指到小女孩眉间。

手中鲜血滴落,玉佩上曼殊沙华般的妖异灵光渐灭,而眼中有泪水肆意汹涌。怎么会是我?当日那魔城之中倾国灭族的小女孩,怎么会是我!

一指灵犀在我的眉间缓缓印下去。他带我回宫,染透鲜血的战袍下包裹着我,坐在天马上对一切忘却对一切懵懂无知的我。他唤我墨雪。他说墨雪乖,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永远不分开。

无尽的夜雨,瓢泼如天地为世间万物苍生流下的眼泪。

君九轩伸出手来,青衣的袖子抚过我的脸:“小墨雪,我怎么舍得。”

他说,我怎么舍得将你送给天帝。小墨雪。

毕生所求,不过这五个字。我怎么舍得。

他将我揽进他的怀中,天都的新雨冰凉,他的怀抱依然温暖。藏于我袖中的匕首就“噗”的一声深埋进去,我对着苍茫雨夜的虚空微笑,覆在他的耳畔说:“君公子,我长大了要叫你九轩。君九轩。我长大了要嫁给你。小墨雪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我吻住他惊愕的嘴唇,将一声湮灭的君九轩,倾诉在他的唇齿中。

父王的魔咒,只有我才能解除。魔族公主最纯正的魔血,我曾经在冰雪莲池验证过。彼时沉睡于冰雪中的清歌睁开了眼睛,她那么美,身份显贵,她才是能够陪伴他一生让他永不寂寞的人。也许当年,清除我的记忆用仙法强行消除我手腕上的月牙印,带我回来的他,只是想要看着我安全地长大,来日好看我能不能救他的清歌。

带血的玉佩,我已砸碎在清歌的面前。这一地流淌的鲜血,也会随着天都狂暴的雨水,拯救他的清歌。

子夜说这样死的魔族最惨烈,灰飞烟灭,留不下一点点的踪迹和影子。

我没有见过君九轩流泪,即便当年,在门外看着书房里的他,一遍遍地思念清歌,他也不曾落泪。

灰雨冷夜,天都的风刮过,在君九轩的怀抱里,就只剩一片幻灭的尘埃。君九轩的脸上,却汹涌地淌下两行眼泪来。

六:空如此生,静如彼岸

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样子,在万军冲锋的阵前,她挥舞着小手臂流着眼泪喊父王母后的情形。

天帝说,魔族近来日益猖狂,若不铲除,日后必是大患。天帝说,九轩将军少年英武,指日功成,朕一定亲自赐婚予将军,精灵族的清歌乃为天界第一美人,朕会亲自为你们主婚。精灵一族在天界本没有多少地位,清歌说九轩你一定要帮我打赢这场仗。清歌是妩媚姣好的女子,若她都求我,我怎么会不答应。

我的剑上从来没有淌过那么多的血,殷红的魔血几乎汇成一条黑色的河流。魔族的王真是顽固,他宁肯灭族也不愿向天帝认输和投降,他以全身的魔血恶毒的诅咒,纯洁如一尾轻羽的清歌就倒在了尘埃里。

那时我的剑锋指在她的眉间,她眨着清透如小狐狸般的眼睛瞪着我,手下的兵士告诉我她是魔王的女儿,墨公主。

也许留下她,等她长大,以她魔族公主高贵的身份纯正的血统,就能够让清歌苏醒过来。

我这样想,手中的宝剑就收回来,瞒着众人,催动我的仙法,一指灵犀印在她的眉间。

那时我从来不肯承认,我是因为不忍心杀她。

我叫她墨雪,在扶摇山上,扶摇宫里,人人都尊称她墨雪小姐,她是我君九轩的掌上明珠,兴许人人也都知道,我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我总是会思念清歌,在无数寂寞的长夜里,看着沉睡在冰雪莲池下安静的清歌,就有无尽的悔恨和愧疚。

那天她问我,你是在思念她吗,画上的那个女子?她伶仃地躲在门后,看我对着清歌的画像几乎落泪。

她说君公子我长大了要嫁给你,永远也不要和你分开,永远也不要你寂寞。她柔软的小手攀住我的脖颈,在我的耳边笑着说,却又异常坚定认真。魔族的孩子都是这样蛊惑人心的吗?我几乎怔住,却还是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我一直对自己说,君九轩你只是习惯了这个小女孩的陪伴,所以任她纠缠,任她笑闹着拨乱棋子,任她拖着你的手去做种种少年时候的事。

已很久不觉得寂寞,有她在身边吵闹,扶摇宫里漫长的光阴似乎变得很好消磨。那个元宵夜我说要带她出去看花灯,十五岁的她抱着我的胳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我不喜欢她出去,我说外面的世界很乱,其实心里,也只是怕有人识破她的身份。她很听话,就这样乖乖地呆在扶摇宫里,从来也不去想外面的事。

我想无论怎样,对于她我都是亏欠的。更不敢想将来若有一天,要用她去换回沉睡的清歌。

炉上的梨花春总是熏人欲醉,我已经很久不曾想起清歌,梦里她从神鸟的羽翼上跌下去,她一直在喊我,说九轩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愕然惊醒却见那小丫头的斗篷盖在我身上,人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那刻看到那个魔族之人缠紧在她腰上的手臂,他说你信不信我会杀了她。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令我幻出宝剑。可是我的手一直在抖,我怕,这一剑刺出去,受到伤害的会是她。

她从半空中跌落在我怀抱里时,我将她拥抱得 *** ,好像我已经根本不可能去承受得起失去她的痛。

她在我胸前哭,不知道眼泪为什么那么多。我说这就带你去看花灯啦。我保证,这样的事,我以后也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放花灯时我问她许的什么愿,她拉着我的手说,墨雪惟愿年年岁岁,永远也不要和君公子分开。这小丫头,好像我们明天就会生离死别似的。我在花灯的荧光里看她,她的脸,她的笑,在月下的飞雪中飘渺似梦。

她没有问过我许的什么愿。在天河的碧波之中,那盏莲花宫灯越飘越远,其实我想说,我也想年年岁岁,永远也不要和你分开。

天帝送帖子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重提到了她。携墨雪前来。我在看到的时候无声冷笑,我君九轩的墨雪再好,再颜色双绝,也不会送去天都充盈后宫。

她说她愿意,只要是和君公子一起,去哪里都愿意。可是天帝的密信说,将军想要清歌醒来么?清歌,我怎么不想要沉睡十几年的清歌醒来。

我一直想,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我的清歌。

我从来不知道,她有这么的美。凌霄殿上,清风过处,白纱遮掩下的容颜,惊鸿一见就换得满殿惊呼声。

我看着仙云缭绕处的她,缓缓俯身,再顾盼抬头,我的墨雪,那个在我马前哭泣尖叫的小女孩,已然长大。

我没有看到过那样惊心动魄的歌舞,更没有听到过那样缠绵入髓的琵琶声。当她在大殿上凌空飞旋婉转成一朵莲花盛开的模样时,天帝说墨雪得王母厚爱,将军可否将她留在天都。

酒洒了我一袖子,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回绝他说他要赐给我的仙娥彩女。我上前拽住她的手,我说墨雪我们回去。

时至今日,将军已然忘了清歌么。

像是刻在心间的伤痕,再揪住血淋淋处扎上一针。

走吧,回去。我扯着她的手。不劳任何人惦记,我想要清歌醒来,可是若要拿她去换——难道我没有想过要拿她去换么?我留下她的初衷,这么多年一直将她藏在扶摇宫里的行为。冷汗顺着我的脊背 *** *** 而下,我攥紧她的手。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事实会以这样的方式大白于天下,大白于她的面前。她叫我九轩将军的声音和那混在天都新雨里的笑声如同尖酸刻薄的嘲讽。

她失声地喊着她恨我。

冰冷的雨水从我的脸上冲刷而过,她一声声地质问我,你为什么不将我送给天帝?原来我一直想隐瞒的一切她都知道。她是这样想吧,将她送给天帝,就能够换清歌复活回来。

她跌倒在雨水里,就像当年,她在万军杀戮之中跌倒在我马前的血泊里。我一步步地踱过去抱紧她,我不得不承认,当年我不忍心,今日我同样舍不得。

我怎么舍得!

她在我的怀中微笑,在我的耳畔低语,君公子,我长大了要叫你九轩,君九轩,我长大了想要嫁给你,小墨雪永远都不要和你分开。

她吻住我的嘴唇,如火如灼,如煎如熬。我空有诸多仙术,却没有谁来给我灵犀一指。要等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爱着她,连想一想分离都不能够。

从我的胸前冒出咕咕的血,我怎么捂也捂不住,甚至连一片霓裳都留不住。在天都的风雨里,她幻灭在我的怀抱中。

锥心刺骨。

仙人是没有眼泪的,惯看世间苍生,六道轮回,若有眼泪,扶摇宫便早该易主。

我不知道我脸上淌下的是什么,它们咸湿冰凉,像流经在我的脉管里,让人痛不欲生。

我没有娶清歌,那个风华绝代的精灵族的女子。她一再地问我为什么,我寂寞地笑着,无言以对。

流花谷里的精灵们将清歌迎回去时,我站在扶摇宫高高的玉石台阶上,心里只有放下重担的轻松,对于离别,寻不出什么伤感。

一年又一年,光阴似水流年,我在扶摇宫里看着日升月落。有时也在后院的梨树下自己与自己对弈,刹那神思恍惚,会看到对面有洁白羽衣的女子,眨着如小狐般灵动清澈的眼睛,在落满梨花的棋盘上拨乱棋子,再一凝神,竟只是错觉。

魔族这样的死法是极其惨烈的,没有形迹,也看不到轮回,我早就知道。只是在年年月月日日夜夜里,在心里空出的那一大片里,虚幻地妄想,安慰自己。

我永远不老,永远不死,我是扶摇宫里千年万年的大罗金仙,只是失去了这世间最心爱的人,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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