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已完结】 电影节当天,年仅二十七岁的靳泽斩获第三座影帝奖杯,同时公布了自己的婚讯,一时间全网沸腾。
有记者指出他不久前才澄清绯闻女友事件,为什么突然闪婚。靳泽一改高冷形象,坦言道:“喜欢她的十年里,每时每刻都可以闪婚。”
海归大宝贝
今年春节来得早,除夕踩着一月末降临。
时至傍晚,窗外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将城市里本就不浓的年味冲得更淡。
云娆窝在柔软的大床上,被褥裹得严严实实。
然而南方湿冷的寒气无孔不入,雨下了没多久,她就被冻醒了。
眼前是浓浓的一片黑,她现在生物钟混乱,完全分不清昼夜晨昏。
穿上家居服,云娆揉着眼,慢吞吞地往客厅走。
客厅墙面上贴满了新春贴画,门上挂着红福,装扮得喜气洋洋。
沙发中央坐着个身穿运动服的年轻男人,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交叠,瞳仁深黑,看到她的时候,单边眉毛向上挑了挑。
“醒了?”
男人身上一股懒散劲儿,转头朝厨房方向喊了声,
“爸,妈,你们的海归大宝贝出来了。”
厨房灶台上的爆炒猪肝正在收汁,肉香四溢。
女人将炒勺递给身旁的丈夫,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脸上的笑意比火光还明亮,急匆匆地赶了出去。
云磊不得已留在灶台前,一边颠锅翻炒,身体微微后仰,目光跟着老婆溜向客厅。
只听“咚”的一声——
厨房推拉门合上了。
女儿也看不见了。
电视机上的时间显示,现在是17点19分。
农历年最后一个白昼,云娆就这么在睡梦中度过了。
回家真舒服。
她抻开肩骨,打了个极满足的哈欠。
天空仍旧下着阴冷的雨,可是家里暖得像和煦的春。
姜娜正拉着女儿唠叨。
余光瞥见沙发上某人,她的表情霎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云深!咱家沙发可是真皮的,昨天刚请人上门洗护过,你打球回来洗澡了吗?”
云深干脆闭上眼:
“妈,让我先歇会儿......”
姜娜瞧他那样就头疼:“妹妹昨天才回国,你不留在家里陪她,大年三十跑出去打球,不如在球场过年算了。”
“陪她?她从早睡到晚,鞭炮声都炸不醒。”
云深忽的扯起唇角,“靳泽难得约我们打球,别提大年三十了,洞房花烛夜我也得掂量掂量。”
听他满嘴跑火车,姜娜难得没有继续发飙:
“你见到靳泽了?”
“嗯啊。”
“人家现在......是不是特别气派?”
“那还用说, *** 金像奖双料影帝,出门一趟,上百个保镖跟随,十几辆豪车护送,全城戒备,水泄不通。”
姜娜张了张嘴:“天呐......”
云深忽的笑了声:“妈,你咋这么好骗?”
姜娜:?
“他就开一辆车来,很低调。场地周围的停车位满了,他还打电话问我附近哪里可以停车。”
挂壁电视正在播放相声,你来我往的对话声音,为本就热闹的客厅平添一丝嘈杂。
云娆却忽然沉默。
她站在这样的环境里,像一块误入其中的背景板,显得有些迷失。
靳泽竟然回容州过年了。
还和她亲哥打了一下午的篮球。
这种感觉,就像一颗曾经只能遥望的、独属于远大深空的流星,恍然间坠入触手可及的夜空。
云深终于准备去洗澡了。
走到妹妹跟前,他突然伸手弹一下她的脑壳:
“呆子,想什么呢?”
云娆眨一下眼:“没什么,脑补你和大明星通电话的情景,真羡慕。”
云深正好停下来与她说道:“我没存他号码,手机显示陌生来电,可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他。高中背的电话号码直到今天还记着。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换号。”
姜娜插一嘴:“你妹妹小时候也一样,她还会把朋友的电话默写下来贴在墙上。”
云深斜她一眼:“我俩读高中的时候,同学都用智能机上网聊天了。要不是我们只有老人机,用得着背那么多电话?”
话音未落,姜娜脸一拉,丢垃圾似的将儿子丢进浴室。
砰的一声,门也甩上了。
-
云磊和姜娜都是厨师,干这行已经三十年了。
大年夜,恰逢女儿留学归来,他们做了一桌子好菜,场面堪比国宴。
入座后第一筷子,云深给妹妹夹了块红烧鲍鱼:
“挠啊,欢迎回家。”
云娆眼皮都不抬:“哥,二十六岁了,该学认字了。”
云深眨两下眼:“哟呵。”
他管云娆叫“云挠”叫了二十几年,妹妹性格温吞,从来懒得理他。
没想到小沙包出国一趟,竟然学会回嘴了。
看来她在意大利的这三年,把学习重心从笔译转向口译,还是挺有成效的。
云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一顿饭吃得欢快又闹腾,聊到春晚开播也停不下来。
约莫晚上八点半,云娆收到新公司部门负责人发来的拜年邮件。
她走进卧室,关上门。
突如其来的清静如一张大网,将她兜头笼住。
回完邮件,云娆开始认真研习新公司的入职资料包。
申城创译是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型翻译公司,云娆回国之前就拿到了offer,非坐班全职,只需要接到项目的时候去公司协同翻译,忙起来和全职没差,闲下来就相当于半freelance,还可以发展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副业。
云娆的offer来自全公司最精良的意语翻译小组,待遇很高。基于她研毕不到半年的资历,这个offer相当于意外之喜,同组的全是学历高、经验又丰富的前辈。云娆很期待这份工作,入职资料包都快翻烂了。
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响,消息来自闺蜜三人群聊“脱单是狗”。
黎梨:【新年快乐宝子们!@娆娆公举,海归公举睡醒了没?】
云娆:【早醒啦。除夕加班,明年暴富!】
黎梨:【加班???】
【梨梨富婆将群聊名称修改为“加班是狗”】
温柚:【什么,改群名了?可以脱单了?】
黎梨:【???】
黎梨:【搞到你新男神的联系方式了?】
温柚:【嘿嘿】
黎梨:【趁着新春佳节,赶紧发出爱的问候吧~】
温柚:【可惜了,手握他的电话号码,兴趣丧失了一大半】
黎梨:【[强][强]你好渣,我好爱】
围观闺蜜们聊天,云娆忽然心头一空。
脑海中跳出一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还有云深讶异的半句话——
“……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换号。”
整整九年了。
九年前,她和他的距离曾经很近很近,不仅是同校的学长学妹,还是旁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的异性朋友。
云娆从来不敢通过哥哥的关系联系他。
她现在只是万千粉丝中渺小的一员,私联偶像是粉圈大忌。
可今天晚上,听云深说靳泽打球还是喜欢小动作犯规,投中三分之后一个撞肩差点把不爱运动的程序员兄弟撞去医院……
凡此种种,和记忆中那个俊朗爱笑的学长形象渐渐重合。
加上新春佳节氛围的催化,云娆的小心脏开始蠢蠢欲动。
我和他曾经是朋友来着。
面对面交谈过,不约而同大笑过,一起骗云深请客吃冰淇淋过。
她下定决心。
双手捧起手机,朝圣般打开短信图标,开始编辑信息。
【靳泽学长,新年快乐~听说你的春节档电影明天就要上映了,祝愿新电影口碑爆棚,票房大卖!】
不错。
很友好,也很有分寸感。
云娆垂了垂眼,输入电话号码。
拇指轻触屏幕,点击发送。
然后......
我是谁来着?
云娆心脏一缩。
她竟然忘了署名!
赶紧再补一条吧——
【我是云娆,云深的妹妹,容州一中20xx级高一2班的学生,不知道学长还记不记得我?】
发出去了。
云娆瘫坐下来,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
她耷拉着眼皮,手指疯狂刷新短信界面。
房间里静得吓人,门外,春晚小品上演,此起彼伏的笑声衬托得卧室更静,呼吸声都被放大无数倍。
云娆的一颗心吊着,被一根细细的绳悬引着,飘飘荡荡。
她受不了这种折磨,起身闯进客厅,将自己丢到沙发上。
今年的春晚小品很精彩,热词热梗满天飞,笑点密集。
然而云娆深刻地读懂了一句话——
世界热闹,与我无关。
她有点后悔。
因为短暂的心态不正,她踏出了粉丝应当谨守的边界线。
退一万步说。
一个规矩的粉丝,给偶像留言拜年之后,不应该期待任何回复。
我好不规矩......
云娆痛定思痛,很努力地转移注意力,全心全意看春晚。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
透过水渍未干的窗玻璃,能看到极近的半空中有几朵烟花绽放,绚烂金光如雨点四散。
云娆抱膝坐在沙发上,姜娜喂她吃水果,冰凉的哈密瓜甜倒了牙。
她渐渐平静下来,身体和心灵都走回了现实。
仿佛刚才抓着手机的那几分钟,是她短暂梦回青涩的少女时代。
梦过无痕,也许靳泽根本不看手机短信,她也可以继续做个单纯仰望的普通粉丝。
-
翌日,大年初一。
晚饭后,云深请全家人一起去电影院看靳泽的新电影。
大荧幕上的男人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帅出了新高度。
但凡镜头拉近他的脸,影厅中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和女孩们过速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云深坐在云娆身边,伸手扯了扯她的马尾辫,低声说:
“酷不酷?炫不炫?这是我兄弟。”
兄弟个头。
人家可是顶流巨星,多少年才抽空见你一面,这都能吹上天。
云娆随口应付:“好的,我知道了。”
云深笑起来:“我差点忘了,以前你和他也挺熟。”
“不熟的。”云娆答得飞快。
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忙不迭给自己洗起了脑——
我是个规矩的粉丝。
我的爱意很单纯。
以前的事情早忘了。
现在的感情不求回报。
......
距离云娆发出那条拜年短信48小时之后,大年初二深夜。
卧室内一如既往的寂静。
云娆随意翻看着意文书籍,未静音的手机发出清脆提示音,转瞬即逝。
她拿起手机,看到一串没有存进通讯录的电话号码。
他回复说:【同乐】
48小时,极简短的两个字。
默认了他记得她,也暗示了他们的交情淡如白水。
......
我是个规矩的粉丝。
我的爱意很单纯。
以前的事情早忘了。
现在的感情不求回报。
......
云娆轻咬了下唇,食指搭上手机侧边电源键,长按。
手机屏幕彻底黑下来。
她偏头伏上桌面。
一个小时也好,不要再想他。
2. Chapter2 #靳泽磕破脑门#
南方沿海城市的冬天像闹着玩儿,除夕之后短暂冷了两天,二月初,最高温就飚上了二十度。
正月初八这天,是云娆和云深的高中母校容州一中八十周年校庆。
云深开车到母校门口,先把云娆放下了,自己再骂骂咧咧地去找停车位。
八十年华诞是个大日子,报名参加校庆典礼的校友非常多,然而校内停车位有限,除了校领导,只有登记在册的知名校友才能把车开进学校,普通校友的车只能在大马路边见缝插针。
前方的临时停车道,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私家车望不到头。
等云深停好车回来,校庆典礼都结束了吧?
云娆有点儿幸灾乐祸。
小时候她也这样,每次比云深早出门上学,她就会幻想自己踩点到校,然后云深迟到被罚的欢乐画面。
唉。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在现实生活中被哥哥压制得太惨了,只能通过脑补哥哥出糗来寻求心理平衡。
排了五分钟的队,云娆领到校友挂牌,踏进了久别的高中校园。
手机在这时候震动起来。
云娆接起群聊视频:“你们在我身上装了摄像头吗?这么准时。”
温柚:“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公举回学校了,这不,立刻爬起来打视频。”
黎梨此时也窝在床上,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贵妇精华,笑起来油光满面:
“不愧是你,我的大仙!”
云娆、温柚和黎梨是高中同学。
现在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她们一个在欧洲刚起床,一个在美洲熬最晚的夜敷最贵的面霜,只有云娆有条件参加校庆。
温柚嘴里的“公举”指的就是云娆。读高中的时候,大部分女生对鲜嫩的粉色避之唯恐不及,而云娆深爱粉色,宿舍用品和文具几乎全是粉 *** 嫩的。有一次班主任造访她们宿舍,停在云娆床位前,问,“这是哪个公主的床呀”,从此以后,“娆娆公举”就成了她在朋友中的固定代号。
温柚的代号“温大仙”很有些来头。她从小就爱整些玄学玩意儿,周易、占星、塔罗……东西合璧无所不用。高考那年,她为年级前几名的学神卜了一卦,竟然直接卜中了高考状元,玄得人头皮发麻。
黎梨的代号是“富婆”,显而易见,她很有钱,非常有钱,不仅有钱还特别懂得享受,就连她养的小狗“葫芦妹”也是三天一护毛七天一SPA,从头到脚每一根毛都精致得不要不要。
午后两点刚过,到处都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由内而外的暖和。
校门口控制人流,所以校内一点也不拥挤。
大部分人都往即将举办典礼的体育馆去了,云娆不着急进去,一边和闺蜜视频唠嗑,一边慢悠悠地绕着体育馆闲逛。
她开着后置镜头,给姐妹们展示校园建筑的近况。
无线耳机不小心脱落,云娆蹲下捡起来,才塞回耳朵,就听见黎梨惊呼道:
“wow!娆娆你别动,九点钟方向开过来的那辆车好像是我妈去年死活抢不到的帕拉梅拉 *** 款?”
云娆满脸问号——怕啦没啦?还有车叫这名儿?
她直起身,好奇地问:“有两辆,你说的是哪一辆?”
黎梨:“这你都看不出来吗?后面那辆长得那么普通。”
两辆车都是一身黑,后车紧紧跟随着前车。
校园内,车辆限速行驶,留给云娆观察的时间很充分。
黎梨煞有介事地给她科普豪车品牌,就在这时,靠后的那辆车突然停下,后座上跳下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云娆捏着手机的手陡然一紧,黎梨和温柚也从视频中看到了,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吗”。
壮汉大哥停在云娆面前,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
“不要拍车牌号。”
云娆张了张嘴:“什么?”
由于身高差,壮汉大哥的表情虽然不算凶,但是自带一股压迫感:
“姑娘,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现在就把照片删了。”
云娆总算明白过来:“你以为我 *** 车牌号?”
脸也太大了吧。
就算她要拍,也只想拍车,拍车牌号干嘛?
云娆伸出手,手机面朝上,平躺在粉白的掌心中。
壮汉大哥低头瞅一眼,正对上两张懵逼的女孩的脸。
黎梨回过神,很不服气地朝他挥了挥手,温柚也扮了个鬼脸。
“我在和朋友视频。”
云娆的目光笔直,语气也很沉着,
“你们的车确实很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真没拍照。”
壮汉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道了声歉,转身回去了。
后车停在原地等他,而开在前头的那辆 *** 版豪车一秒也未停留,此时已经与后车拉开一段距离。
照理说,如果前车上面坐了个不能被拍下车牌号的大人物,它应该加速驶进地下停车场才对。
可是,正相反,前车似乎减速了。
云娆不经意瞥向那边,看到原本紧闭的后座车窗不知何时降了下来。
里头黑洞洞的,从她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
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又重又急。
会这么巧吗?
可是,好像只有车上坐着的是他,壮汉大哥的行为才说得通。
黎梨在电话里感慨:
“记得高二时候,有一次云娆的饭卡掉了,被人捡走偷刷了一百块。我们帮她抓到那个人之后,她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句指责。”
温柚接上:“今天面对将近一米九的壮汉,都能不卑不亢地对话,完全不怵了。”
黎梨:“我就说她应该早点转口译的。”
温柚:“可不是。”
......
黎梨:“娆?公举?我的宝,你怎么不说话?”
云娆恍然回神,将手机举起来,调成前置:
“没事,刚才好像看到熟人了。”
温柚:“哪个熟人?你的熟人不也是我俩的熟人。”
云娆磕磕绊绊的:“就......高一同学。”
她们仨是高二分班之后才认识的,而靳泽比她们高两届,云娆和他的所有接触,都发生在高一那年。
校庆典礼快开始了,云娆挂掉视频,随着人流涌入体育馆。
她在中后排找到一个座位。不远处,云深和兄弟们有说有笑,似是完全忘记自己还带了个妹妹。
管他呢,要不是看见了,云娆也想不起自己有个哥哥。
校庆典礼一开场,连续几台歌舞将气氛推向一个小 *** 。
云娆低头给姐妹们发小视频,走神间,听到主持人上台串了一句词。
紧接着,她身旁的女生捂嘴尖叫起来。
兴奋的声浪一时间铺天盖地,云娆的心脏仿佛被这浪潮卷到了半空中。
靳泽上台了。
没有人看见他从哪里出现。
主持人说出那句“接下来有请我校知名校友靳泽先生上台”之后,全场观众都懵了几秒,欢呼如海啸涌来时,他忽然就出现在舞台上了。
靳泽今日一身纯黑西装,头发理的短而利落,白衬衫没有系领带,胸前别了一枚校徽,恰到好处地平衡了矜贵优雅和清爽自然。
云娆从口袋里摸出志愿者发给她的校徽,小心翼翼攥在掌心。
靳泽的演讲非常短,全长不超过两分钟。
他的声音像溪底的玉石那样清而沉:
“......激励我踏入演艺圈的,就是脚下这个舞台。我还记得我作为话剧社成员第一次站在这里表演的情形,当时每一个观众的掌声,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鼓励。”
“高二的时候,我在现场看过他的话剧表演来着!”
邻座女生抓着另一旁的女伴,炫耀似的说,
“当时他就很出名了,我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经常偶遇他呢。”
“哇,真羡慕你呀。”
云娆听到她们的对话,嘴角弯了弯。
靳泽演讲完,没有入席,径直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典礼场馆。
场馆内坐了上千人,云娆仰着渺小的脑袋,礼貌目送他离去。
所有心情牢牢隐藏,她比在场任何一人都镇定。
靳泽离开后,接下来的节目显得那样索然无味。
进行到诗朗诵环节,一部分观众开始昏昏欲睡,云娆就是其中之一。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云娆拿起来查看,消息来自她的哥哥云深——
【偶然回头看见你,提醒一下,打哈欠的时候嘴巴别张那么大,怪吓人的】
云娆:......
她憋着火回嘴:【吓的就是你】
云深轻“啧”了一声。
胆子真变肥了,这小丫头。
再回头,原先云娆坐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迎着清凉微风,云娆来到大操场。
她坐在升旗台的石阶上玩手机,下意识地在微博搜索框里输入“靳泽”和“容州一中校庆”,果然搜到了好多条热乎的新闻和校友微博。
其中有营销号入场,可是热度出奇的低,看起来像资本操作过。
无论实绩还是流量,靳泽都是近年来内娱首屈一指的当红影星。
国内外电影节双料影帝,微博粉丝八千万,国民度和路人缘齐飞,说句不恰当的,简直红到了放个屁都能上热搜的程度。
正是因为放个屁都能上热搜,所以为了避免频繁在热搜蹦跶败坏路人缘,团队会压下和他主业无关的新闻热度,塑造低调而勤恳的实力派演员人设。
云娆记得,高中时代的靳泽是个很爱玩、很张扬的男生。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室人设塑造得太成功的缘故,成名后的靳泽显得低调而清冷,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他个人生活的报道,绯闻更是一干二净,活像个禁欲的拍电影机器。
所以,在今天之前,云娆根本猜不到他会参加高中校庆典礼这样的公开场合。
“同学你好?”
云娆的思绪被打断,扭头,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冒出一个陌生男人。
他怀中抱一台摄像机,正满脸堆笑盯着她:
“同学,瞧你的年纪,毕业六、七年了吧?”
云娆:“快七年了。怎么了?”
男人自报家门:“我叫程石,是海峡娱乐周刊的记者......”
云娆面色乍变:“你怎么混进来的?学校不允许非官方邀请的媒体进入。”
程石连忙拎起脖子上的校友牌:
“我是正经校友!毕业十三年了,毕业班级是高三16班,参加过学校的足球社和合唱团,咱们学校的合唱团名叫‘友谊之声’,没错吧?”
一连串的辩驳,有理有据。
云娆的神色软下来:“原来是学长啊,不好意思。”
刚才,她担心这人是蹲靳泽的狗仔,所以情绪激动了些。
现在想想,只要不 *** 车牌号这样的隐私信息,公开场合蹲明星,好像也没什么错。
云娆闲扯道:“学长也是足球社的?”
程石听到那个“也”字,怔了怔:“我们社团六年后竟然招到女生了?”
云娆点头:“招了整整四个呢。”
云深和云娆从小就被云磊按在身边陪他看球赛。哥哥天生叛逆,看得越多越烦足球,而乖巧的云娆成功被云磊培养成小骨灰球迷。
程石扫一眼她单薄的小身板:
“所以......你会踢足球?”
云娆尴尬地咳了声:“我不会。我在社团里主要负责做海报、拍照和写新闻稿。”
“原来是同行呀。”
程石高兴地一拍大腿,“学妹,我和你简直太有缘了,不仅是一个社团的,还是同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学长一个小忙?”
云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礼貌地问:
“什么忙?”
程石:“按照你的毕业时间,高一的时候应该在学校里见过靳泽吧?”
果然。
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套近乎。
程石:“我想采访你,几分钟就好,我们聊一聊高中时代的靳泽,说什么都行。”
云娆果断拒绝:“第一,我和靳泽学长不熟,第二,我和你也不熟,第三,你肯定要录视频吧?我不想露脸,太奇怪了。”
程大记者不愧是老传媒人了,脸皮子有多厚,嘴皮子就有多六:
“学妹别担心,不需要你和靳泽熟,随便说两句对他学生时代的印象就行,我肯定会给你打码的。最重要的一点,学妹,咱俩这么有缘,今天还是校庆日,是校友们相亲相爱的日子,你忍心看学长大过年的交不了差被领导骂吗?”
云娆:......
云娆虽然长得很软妹,但是性格挺执拗的,这些理由不足以说动她接受什么鬼采访。
然而,在程石的软磨硬泡之下,她最终答应了。
原因是,如果她不答应,程石绝对还会找其他人采访。
万一他找了不喜欢靳泽的人怎么办?
万一受访者乱说一通,损害到靳泽的形象怎么办?
云娆觉得,自己可以完美完成这个任务。
她的硕士第二学位和传媒相关,又是靳泽的粉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心里有数。
“不止脸要打码。”
云娆想了想,“声音也要做处理,最好......最好处理成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
程石一边摆弄机器,一边笑她,“学妹长这么漂亮,口味很独特啊。”
云娆没回话,低头踢了脚地上的石子。
他们在操场宽阔处找了个地方取景,接下来半小时,云娆充分发挥了语言专业学生的特长,彩虹屁信手拈来,遇到具体问题就用假大空词汇敷衍过去,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程大记者被她绕进去了,他想提意见,但是又不知道该提什么意见。
采访结束时,程石说要请她喝饮料,两人并肩往小超市方向走。
一边走,程石还扛着摄像头四处拍点校园风景。
篮球场上有学生打球,程石经过他们同意,拍了几段视频,转头看见云娆站在隔壁空荡荡的场地上发呆。
她微仰着头,视线焦点落在篮球架立柱某处,目光有些出神。
程石顺势看去,除了几个斑驳的锈迹,瞧不出什么稀奇。
“你在看什么?”
云娆张了张嘴,嗓音空灵:
“没什么。看到他们打球,我突然想起来,靳泽以前经常在这个篮球架下面打球,有一次发生意外,他不小心撞到这个立柱上,把脑门磕破了。”
当时她可真是吓坏了,幸好他伤得不严重。
直至今日,云娆再瞧见这根柱子,心里还是老大不爽。
她垂下眼,忽然注意到身旁黑洞洞的摄像头,脸色一白:
“你怎么还没关机?”
程石:“我现在就关。”
云娆向前一步,脸绷起来:“我刚才说的那个......磕破脑门,你都录下来了?”
程石:“......”
云娆急了:“你必须删掉!我随口胡说的,根本没有这回事!”
程石倒退一步:“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很真实,靳泽的人物形象一下子变立体了。”
真实?立体?
那有什么用,靳泽的人设不能有一点缺口!
云娆拉着他掰扯了许久,甚至威胁要告他,程石终于勉强答应,绝不会使用那句话。
“你发誓。”
“我发誓,我对天发誓。”
程石举三指朝天,“学妹,你看我的名字就应该相信我,我这人很实诚的。”
云娆冷冷道:“那你现在就把视频删掉。”
“不能够啊,前面还有一长段别的视频。”
云娆阴着一张脸,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
“那你剪辑的时候再删。”
程石点头如捣蒜:“肯定的。”
-
傍晚,云深开车带云娆回家。
“怎么一路都不说话?”
云深往她手里丢一颗水果糖,
“该不会怪我今天没有陪你吧?唉,谁叫你哥人缘这么好。”
她倒希望今天没有人陪。
云娆剥开糖纸,把荔枝味的透明糖果丢入口中。
甜味在齿关缠绕,她的心情也松弛了些。
一个微不足道的我说错了一句微不足道的话而已。
就算程大记者不靠谱,又能咋滴?
是能被靳泽本人听见,还是能上热搜啊?
云娆莫名笑了一声。
车正好停在十字路口,云深瞥她:“笑什么?吃糖吃傻了?”
云娆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过了会儿,她主动问:“哥,你记不记得,你读高三的时候,有一次打篮球,靳泽把脑门磕破了?”
云深歪了歪头:“好像有这么一回事。”
说完,他忽然眯起眼:“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你把他出糗的事儿记这么牢干什么?想敲诈啊?”
云娆无语得噎了下: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今天下午,有记者找我打听靳泽,我一不小心......真的是一不小心,就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云深斜睨着她,忽地勾起唇:“那你完了。”
云娆吓一跳:“啊?”
道路前方,一片刹车红灯映照着云深的脸,显出几分迷幻:
“你就等着被他追杀吧。”
被......追杀?
这么严重吗?
云娆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垮下来。
顷刻间,云深放肆大笑起来,笑得胸腔都在震:
“哈哈哈,你不会真信了吧?我的老妹,靳泽微博粉丝八千万,你这种黑粉一抓一大把,谁有空管你?”
云娆:......
我?黑粉?
她想解释自己不是黑粉,可是对云深解释,无异于对牛弹琴。
云娆捏了捏拳,扭头看向窗外。
此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每年有那么多争抢方向盘导致车毁人亡的新闻。
她想和云深同归于尽。
立刻,马上。
-
当晚睡前,云娆把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吞了两颗褪黑素。
被子是鹅绒的,很软,盖在身上保暖又轻薄。
一切就绪,云娆躺下后很快入睡。
后半夜,她做了一个长长的、光怪陆离的梦。
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云娆支起身子,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时间。
屏幕光线太亮,她不禁眯起眼。
七点半,还早。
目光顺势往屏幕中部一扫。
消息栏最上面那条推送,每个汉字分开她都认得,连起来怎么就看不懂?
【微博实时热搜榜单:#靳泽磕破脑门#】
后面还跟了个红得发黑的【爆】字。
云娆丢掉手机,“咚”的一声躺回去。
做噩梦了。
这个梦已经不仅仅是离奇,而是离谱,离离原上谱。
赶紧再睡一觉吧,可太恐怖了。
3. Chapter3 偶像追杀我?
【微博热搜榜单:#靳泽磕破脑门#】
云娆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其实已经被吓醒了。
她躲进被窝里,脑袋一片空白。
因为故事情节实在太离奇,云娆躺了一会儿,渐渐确信这真的是一个梦。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里扎根,一点点驱散了她的恐惧。
没一会儿,她又睡着了。
然后又做了个梦。
-
快十月了,容州的天气还跟蒸 *** 似的。
下午放学后,篮球场上热火朝天,抢到场地的开心打球,没抢到的站在一旁互相推卸责任,时不时还要扭打在一块。
足球社的部长给云娆发短信,说体育器材室门锁坏了,球拿不出来,问云娆顺不顺路去男生宿舍楼下的储物室抱一个出来。
云娆刚好吃完饭,食堂就在男生宿舍旁边,很顺路。
她拿了球,抄近道横穿篮球场去足球场。
足球场总是冷冷清清,而篮球场上的人像蚂蚱一样多。
云娆一边走一边思考,国家现在推行足球教育了,以后喜欢踢球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小同学,你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路的?”
身旁有人喊她,声音吊儿郎当的。
云娆看到是云深,装作没瞧见,抬脚要走。
云深拦在她面前,低头扫一眼她怀里的足球,
“足球有什么意思,踢半天进不了一个,不如看哥哥打篮球。”
今天中午,云深银行卡里没钱了,拿云娆的卡充值饭卡,意外发现云娆每个月的生活费比他多一百块。
他高三了,又是男生,本来吃的就多,凭什么妹妹比他多一百块?
云深郁闷了大半天,这会儿看到云娆抱着她的宝贝足球出现,控制不住想要作弄她。
云娆才高一,入学不到一个月,云深的同学们还不知道这个瞳仁和云深一样亮,皮肤也和云深一样白的漂亮女生就是云深的妹妹。
听到云深那句“不如看哥哥打篮球”,他们激动得哇哇乱叫,一边怒骂云深“禽兽”,一边忍不住凑过去和云娆套近乎。
“学妹读高一啊?”
“怎么就进了足球社那个狗窝?”
“学妹为什么喜欢足球啊?”
云深的舍友池俊抢答:“还能为什么,足球明星更帅呗。”
十五岁的云娆性格很内敛,胆子也小,被这么多人围着,脸都憋红了,一个字也冒不出来。
“明星帅有什么用?现实中又看不到。”
另一舍友封杰,单手勾着云深的肩膀,对云娆说,
“学妹,现实中啊,还是打篮球的男生更帅。瞧瞧我们云哥,这脸蛋,这身板,你要是嫌他不够帅,咱宿舍还有更......”
“没完没了了还?”
这一句,音调沉沉的,音色也尤其动听。
可惜说话的人被挡在人墙后面,看不到脸。
没过多久,云深旁边慢条斯理地踱出来一人。
他个头和云深一般高,穿白色T恤,黑色篮球裤。大夏天的,篮球场上的男生,大部分都脏着一张脸,可他的脸非常白皙干净,就连额角挂的汗水,也像水晶一样纯净。
他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瑰丽的琥珀色,眼神飘过来,落在云娆脸上,大大方方的,仿佛已经和云娆认识了很久。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云娆敢抬头看他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三秒。
靳泽单手卡着腰,淡淡的眼风扫过身旁的兄弟:
“人家就是喜欢足球,你们嚷嚷来嚷嚷去,只会让人家更烦,然后更讨厌篮球。”
云娆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
她想抬手擦汗,可是手在足球上蹭了灰,很脏。
只能忍着。
云娆这副模样,落在云深眼里,像是吓傻了,手足无措。
他忽然有点自责,可是又抹不开面道歉,喉结滚了滚,干巴巴地说:
“咳咳,就,没别的意思......有空来看哥哥打球呗,到时候请你吃冰淇淋。”
“噢哟~”
不明真相的兄弟们,听到“哥哥”两字,鸡皮疙瘩能掉一地。
云深一胳膊肘击过去:“别乱叫。”
后面还有三个字,“这我妹”,但是云娆没给他机会说出口。
“不要。”
她的眼神带了点倔,“不会来看你打球的。”
她虽然性子闷,脸皮薄,但也不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
一旦不高兴,没那么容易哄好。
云深再服软:“那不用你看我打球,光请你吃冰淇淋。”
云娆:“也不要。”
她准备走了。
走之前,她偷偷看了一眼唯一一个帮她说话的学长,谁曾想,她看到那群学长们围着云深,表情怪里怪气,满脸的揶揄。
云娆脚步一顿,意识到了什么。
可不能叫他们误会了。
她的嗓门忽然拔高:“云深!”
云深一激灵:“干嘛?”
“今天中午充饭卡的钱记得还我,不然我就告诉爸妈你拿生活费偷偷买游戏机。”
一口气说完了。
云娆掐了掐掌心,暗示自己,要勇敢地直视哥哥,不要退缩,因为他活该。
云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皮一褶,忽地气笑了:
“你......你给我过来。”
“这是你妹啊?”
靳泽看一眼云娆,又看一眼气急败坏的云深,唇角翘起来,不动声色地向前伸一脚,
“你什么毛病,妹妹这么漂亮,你还想家暴不成?”
云深被他绊的踉跄一下,身子歪斜,高大张狂的哥哥形象有了一瞬间的坍塌。
他也不是吃素的,回手就扭住了靳泽的胳膊:
“狗泽,绊你爸爸?”
“狗深,敢抓你爸爸手?不怕你妈打你?”
“ *** |你******”
“ *** ******”
......
场面立刻陷入混乱。
云娆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所以当场石化在原地。
他们俩?就这么?打起来了?
云娆从小到大语文就很好,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俩人一面称呼对方为狗,一面又争着抢着当狗爸爸,为此还要干一架?
云深和靳泽没真打,但也毫不客气,一直在互相慰问彼此的小兄弟。
劝架的也没真劝架,看戏看得很乐呵,老半天了,才意犹未尽地把他俩拉开。
“注意点形象,两位哥。”
池俊一手按住一人肩膀,
“咱们年级男生的颜值平均值全靠你俩拔高呢。”
云深的T恤几乎扯成了时下流行的露肩装,而靳泽的衣服比他结实很多,稍微整理一下,依旧人模狗样。
云娆忍不住漏出一丝笑,云深听见了,冷冷瞪她,回头,又隔空踹一脚靳泽:
“这么想要妹妹?回家让你妈给你生。”
靳泽没鸟他,转过来对云娆说:
“以后我帮你收拾你哥。”
云娆垂下眼,唇角微微上扬,然后摇了摇头:“学校不允许打架。”
她的睫毛很浓密,盖下来的时候,几乎把那双晨星一样的眸子完全遮住。
说罢,云娆突然把手背到身后,从书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
她经常去球场看校队踢球,所以每天都有帮队员携带矿泉水的习惯。
她的手不太干净,只用两个指头圈着瓶身,慢悠悠地递过去,语气很轻:
“学长,你喝水吗?”
“我叫靳泽。”
他特意放轻声音,单手接过矿泉水,二话不说仰头开始灌水。
云娆书包里还有一瓶水。
她纠结半天,觉得只送靳泽学长有点奇怪。
于是,云娆飞快掏出另一瓶水,眼神往云深那儿一瞥,步子都懒得迈一步,手起瓶飞,直接拿矿泉水瓶朝他扔了过去。
云深心眼大,有他的份就行,并没有觉得被区别对待。
“挠啊......”
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有话要说。
云娆却不等他。
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清脆的自带 *** ,唱得云娆心惊胆战。
部长还等着她送球,她倒好,围观两狗争霸(爸),把正事全忘了。
云娆连再见都来不及说,抱紧足球,撒开腿,径直冲了出去。
耳边飘荡的最后两个字,来自古铜色肌肤的池俊学长——
“老靳......”
后面的话,就再听不见了。
“老靳,我突然想起来。”
池俊捡起地上的篮球,边拍边说,
“刚才,好像是你高中三年,第一次接受女孩子送的水吧?”
因为不想给女生无谓的期待,所以靳泽从来不接受她们的任何好意。
靳泽眨了眨眼:“是吗?”
好像是的。
破戒了啊。
“人学妹对我也没意思,只是好意。”
一边说,靳泽弯下腰,将空荡荡的矿泉水瓶正儿八经地摆在球架下面。
云深刚好从他身后走过:
“喝完了不扔,你回收废品啊?”
说罢,他捡起靳泽刚摆好的空瓶,眯起一只眼,瞄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哐”,“哐”,两个三分球,正中。
-
闹铃响了。
云娆蓦地睁开眼睛,一瞬间,身体和大脑清醒过来。
又做梦了啊。
这回是个欢乐的美梦,梦到了高一刚开学,第一次围观哥哥和同学打篮球的情景。
更准确点,应该是围观哥哥和靳泽打架的情景。
云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向上扬着的。
她用手拉平。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笑。
云娆爬下床,洗漱都来不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桌上的电脑,查看工作邮件。
明天就要离开老家前往申城,后天正式入职。听组长说,第一周就有一个外贸公司的大老板要来,从他们组里挑一个人去意大利做会议翻译。
云娆觉得自己被选上的概率不大,但是面试机会难得,她一定要好好准备。
看完邮件,她随手点开未读消息99+的电脑微信。
估计又被拉进某个广告群了。
扫一眼聊天界面,总共有两个99+对话框,分别来自美洲富婆黎梨,和欧洲大仙温柚。
点开其中一个,往上翻十几条,全是催她起床的表情包。
大清早的,这两人仗着时差抽什么风?
云娆打开三人聊天群,发了个【?】。
黎梨回得贼快:【娆!你上热搜了啊啊啊!!!】
云娆:【???】
黎梨:【#靳泽磕破脑门#,热搜第一!视频里是你吧!脸虽然遮了,但是衣服一模一样!】
温柚:【md,黎梨刚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没来得及看视频,她说什么“云娆和靳泽一起上热搜了”,搞得我还以为靳泽脑门磕破,是云娆砸的。】
黎梨:【???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大仙?】
温柚:【这个热搜本来就很好笑。靳泽磕破脑门!换成任何一个搞笑艺人都不会有这种搞笑效果!全国人民都蚌埠住了!】
云娆没有再回复。
她现在整个人陷入一种迷离而呆滞的失智状态。
我好像喝醉了?
不对,我根本没醒?
这个梦可太真实了吧?
她 *** 拧了下自己的腿。
“嘶——”
好像不痛呢?
......
痛死了呜呜呜。
她眼角都飚出泪花,实在骗不动自己了。
云娆蜷起腿,身体在椅子上缩成小小一团,然后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微博。
娱圈八哥:【昨夜,海峡娱乐旗下的自媒体平台发布一条视频,视频中的女生讲述了她对靳泽高中时期的印象,一句“他不小心撞到这个立柱上,把脑门磕破了”引发粉丝热议。凌晨,某百万粉丝博主根据视频做了一组原创表情包,获得六位数转发,#靳泽磕破脑门#话题短时间内冲上热搜榜首,成为年后第一个圈内大爆话题。仅凭一句不知真假的话,粉丝就能自娱自乐进而引发全民狂欢,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靳泽平时太低调,把粉丝都憋坏了?】
【转发这个立柱,新年头破血流】
【这是立柱,这是靳泽,新的一年,祝大家不破不立,涅槃新生!如果你看到他们,记得对他们说,谢谢立柱/靳泽!】
【听说转发这个立柱,影帝就会主动撞上来?我试试!】
【虽然我不舍得靳泽磕破头,但是我还是要转发,宝贝下次不要碰瓷立柱了,来碰瓷我吧!】
......
云娆差点跪下了。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卧室,客厅里静的吓人,爸妈应该出去买菜了。
她冲到云深卧室前,用力转了两下把手,打不开。
大男人睡觉锁门?什么毛病啊?
“哥!云深!”
“你快起来!”
云娆敲了好几分钟,终于悲伤地意识到,活人是叫不醒一头死猪的。
回到卧室,她瘫坐下来,手和脚都是软的。
到了这个份上,她实在没心思考虑什么粉丝偶像避嫌的事儿。
靳泽估计还不知道这个害他变成全网笑料的女生就是她。
如果可以的话,云娆愿意拿出所有的钱赔偿给他。
她抓着手机,哆哆嗦嗦地打字:
【学长,我有个事儿要告诉你......】
不行。
【学长,我错了,热搜上那个磕破脑门......】
也不行。
斟酌半天,云娆最终只发了五个字——
【学长,我有罪。】
言辞饱含愧意,字字泣血,恳切至极。
这一次,靳泽没让她等48小时。
他秒回了。
靳泽:【加微信说】
靳泽:【手机号能搜到吗?】
紧接着,云娆的手机屏幕跳出微信提示:【JZ申请成为您的好友。】
云娆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栽在了床上。
狗云深!
被他狗言狗语一语成谶,人家这下真的来追杀她了!
4. Chapter4 还挺会夸的,小学妹……
大学时期,靳泽患上轻度失眠,隔三差五就会入睡困难,但是症状不严重。
今天下午参加完高中校庆,他马不停蹄飞往申城,勉强赶上新上映电影的庆功宴。
照理说,一日奔忙,晚上又喝了点酒,他今夜不该失眠的。
凌晨一点,经纪人廖启华尝试性地给靳泽打了个电话,他正好醒着,秒接了。
廖启华:“有个带你名字的热搜升到前50了,势头很猛。我刚才和公关部开了个小会,决定不了,来问问你的意见。”
靳泽懒懒地挤出一个“嗯”字。
靳泽的工作室,他自己占股最多,是实际控股人,所以相关决策都要经过他的首肯。
新闻宣传和公共形象方面,廖启华这些年帮他打理得很好,靳泽很信任他,没什么问题一般不过问。
所以,既然廖启华大半夜的打电话给他,就说明这次的公关问题,很特殊。
靳泽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夜灯。
看到热搜名,他愣了片刻。
然后低头仔细核对一遍。
靳泽的靳,靳泽的泽,是他没错。
点进热搜广场,先看到一条十万转的表情包合集。
【转发这个立柱,今年头破血流】
靳泽:?
啥玩意儿?
别说,这个绿油油的立柱瞧着还挺眼熟。
他凝神一忖。
难不成是……
他的视线下滑,停在一条大万转的热门视频微博。
靳泽几乎立刻认出了视频中的受访者。
灰粉色呢子大衣,深蓝色牛仔裤,肤白似玉,乌黑的长发垂落肩头。
正是昨天下午,校庆日,他在母校喷泉广场上看到的某人的打扮。
靳泽起了丝兴致,将手机举高些。
一道粗犷的男声冷不防冒出来。
靳泽:……
好狠的声音打码。
他细致地看完了整条视频,当然,也包括最后那段“磕破脑门”的原话。
估摸着靳泽大约了解了前因后果,廖启华的电话再次打来。
“放在从前,这样的热搜我们肯定第一时间降热度。但是最近情况不同,应该从长计议。”
廖启华话中的“情况不同”,由一篇八卦文章引起。
上周,这篇名为《靳泽,能别装X吗》的文章在某知名论坛横空出世,文章从各个角度论述了靳泽的人设是多么漂浮、多么理想化、多么不接地气,“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业余生活?究竟是他装X装到骨子里还是见光死?”,通篇的反问和质疑引发了众多网民讨论,各种不利的声音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多日。
网民们就是这么奇怪,一面宣扬“净化娱乐圈,关注作品本身”,另一面,不挖出你的私生活,不看到你和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拉屎放屁,他们又会浑身不痛快。
而靳泽,一向把自己的私生活隐藏得很极其严实。
实际上他也没什么私生活,正如网友评论所说,就是个冰冷又规律的拍电影机器。
按照公关团队的思路,这个舆论漩涡冷处理就行了,过不了多久,凭借靳泽那张内娱顶级神颜和过硬的演技实力,该舔屏的还是会舔屏,企图嘲讽的也找不到别的黑点,自然就退散了。
反正装X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儿。
谁也没想到,今夜蹦出了这么个热搜。
谁也不知道,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怎么爆红的。
总之,在各路闲出屁来的粉丝和博主的推动下,#靳泽磕破脑门#,这个诡异的话题,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路往前冲,热度还在持续暴涨。
靳泽头一回被贴上#搞笑#标签,还有那根立柱,比他更火,简直成了开年第一辟邪护身招桃花神器。
廖启华:“虽然这个话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够接地气,很多网友拿来玩梗,还有很多粉丝关心你的脑袋是否安好,而且不会造成实际上的黑料,最重要的是,正好能抵消掉前段时间说你装逼的负面言论。”
话音未落,他又补了句:
“当然,这个话题和你的气质不太符合,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
“没事。”
靳泽悠悠地说,“就这样,观望吧。”
廖启华微微一愣。
他原以为,按照靳泽的个性,多半难以忍受自己成为全网笑料,高中的糗事还被翻出来讨论。
就算没有立刻否决,可能也需要他费一番口舌游说。
结果,他就这么答应了?
廖启华松了一口气,忽而调侃道:
“所以,你高中打篮球的时候,真的把脑门磕破了?”
靳泽的声音一顿:
“怎么?你打球的时候没受过伤?”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就像老朋友,廖启华的语气越发随意:
“我脱臼过,还骨折过,但是我不会搞到头啊?更不可能用脸去撞......”
“柱子”两个字还没出口,靳泽飞快打断他:
“你什么意思?”
廖启华无辜地眨了眨眼。
靳泽:“拜托,我好歹是我们班第一后卫,高中的时候差点选进校队。当时我和我舍友打对抗赛,对手三分不进我抢篮板,空中就截到球了,结果不知道从哪飞出来一条狗和我抢,跟跳远似的,落点都不会判断,一下把我撞立柱上了。我当时要不是人在半空中,注意力全在球上,怎么会被那狗东西撞歪?真是日了****”
廖启华:......?
他认识靳泽五年,除了剧本要求,从来没见过靳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还带脏。
果然,球技关乎男人的尊严。
那么冷淡自若的人,也能一瞬间炸毛。
“咳咳。”
靳泽意识到自己有点破防,声音冷下来,
“挂了。”
他说一不二,立刻掐断了电话。
卧室变得寂静,远方的汽笛声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靳泽瞟一眼息屏的手机。
脑海中莫名闪过许多从前的青葱岁月,鲜衣怒马,无所畏惧,何等的张扬恣肆。
没来由的,明明刚怼了人,他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
翌日晨。
透过落地窗往外看,申城半空中弥漫着薄薄的晨雾。
窗边的男人身披一件宽松睡袍,面对着薄雾笼罩的城市,正在喝咖啡。
手机震了两下,他垂眸扫一眼屏幕。
很快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云娆:【学长,我有罪。】
仅凭五个字,靳泽猛然回忆起那双极美丽的杏仁眼。
总是低敛的,温柔的。
此刻,说不定还含着恐惧惊慌的情绪。
他简短地回了两条消息,然后点开微信,搜索她的电话号码,申请加好友。
云娆立刻通过了靳泽的好友申请。
备注名改成“靳泽”,她盯着那两个字,有种梦游的感觉。
云娆深吸一口气,定下心来,发出第一条消息:
【学长,对不起,那个视频里接受采访的人就是我】
靳泽回得很快:【我知道】
他知道?
云娆非常诧异。
虽然程石大哥一点也不实诚,为了红,违背了对她的承诺,但是他打码打得很厚,连熟人也很难认出她。
黎梨和温柚是因为校庆当天和她视频过,所以能认出衣着打扮。
那靳泽呢?
他也瞧见她了?
昨天下午,母校喷泉广场上,车里的人是他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云娆似乎更紧张了:
【学长,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以为采访已经结束,走神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了,那个记者答应我会删的。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联系上他。】
靳泽坐在雪茄椅上,翘起一条腿,身体微微后仰,打字回复:
【不是什么负面新闻】
【别怕】
何止不是负面新闻。
仅仅一夜,他的粉丝暴涨了三百万,公关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再这样发展下去,他说不定还能拓宽戏路,接演一些谐星角色呢。
聊天框另一头,云娆还在疯狂道歉。
靳泽叹了口气,主动转移话题:
【真的没事。刚才看了你的采访视频,我才知道,原来你对我印象那么好】
【还挺会夸的,小学妹】
各种彩虹屁层出不穷,同时把握着度,不会显得浮夸。当记者询问一些私人问题的时候,又能打太极,得体地敷衍过去。
例如,记者问她,靳泽高中早恋吗?
云娆答:“我们学校严禁早恋,中学生的第一要义是努力学习。靳泽学长高中时期学习成绩很好,为了出国,他还要准备托福、SAT和艺考面试,没有那个时间。”
记者再问,那靳泽有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吗?
云娆一本正经道:“我和靳泽学长不熟,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只要真心当朋友,不应该区分同性异性。”
通篇采访,除了彩虹屁之外就是满满的正能量。
是连靳泽本人听了,都想为她起立鼓掌的程度。
云娆红着脸,认真解释道:【学长,我是你的粉丝】
因为是粉丝,所以你在我心里永远高大上,彩虹屁无限放送。
靳泽盯着那行字,脑海中却回想起了她在视频中说的,“我和靳泽学长不熟”。
他垂下眼睑,扯了扯唇角,问:
【什么粉丝?】
什么粉丝?
应该在问她的粉丝属性。
云娆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词,是“真爱粉”。
她心里惴惴的,摇了摇头,觉得那样太狂热了。
干脆说“路人粉”吧?
好像也不行,太敷衍了。
她脑子一热,想到一个挺中性的词,直接发了过去。
云娆:【亲妈粉】
靳泽:?
他是做了什么儿子行为,让她想当他亲妈?
靳泽觉得很不对劲,还想再问问,可这时,云娆突然说自己有点事儿,然后发了个可爱的“再见”表情包过来。
她哥起床了,趿拉着拖鞋砰砰踩着地,找她来了。
云深睁眼后,先赖床玩了会儿手机,第一时间就看到好兄弟又上热搜了,还是个沙雕热搜,大爆特爆。
不多时,他在热门微博中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再三确认之后,他发现,送他好兄弟上热搜的竟然是......
“云挠!”
云深一脚踹开了妹妹的卧室门,
“挠啊!你出息了!”
云娆吓得一激灵,手机差点掉了:
“哥,你终于醒了!”
一边说,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有喷薄的迹象。
虽然靳泽安慰了她,让她“别怕”,但是自己的视频一直高高挂在热搜榜首,叫她怎么不慌张。
兄妹俩正说着话,客厅外边传来响动,爸妈出门买菜回来了。
云娆跑去关上卧室门,回头对云深说:
“别告诉爸妈。”
否则,按照老云夫妻俩热情又张扬的性格,女儿上热搜了,他们估计能摆个流水宴席大宴宾客,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再过一次年。
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卧室门外,姜娜手里还拎着菜,蹑手蹑脚凑过去,竖起耳朵贴到门上:
“老公,他俩在房间里聊挺嗨的呢。”
云磊将她拉开:
“赶紧做饭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俩最烦你这样了。”
姜娜登时垮了脸:“我怎么样了?”
云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私事,别老瞎打听。云深高中那会儿,课本里夹了封情书,被你翻出来看了,你还扬言要找那姑娘的家长,云深那时候和你冷战了多久你忘了?”
姜娜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他那会儿不是高三嘛......唉,要是知道云深这么多年找不着对象,我就应该留着那封情书,现在再拿着上门找那姑娘提亲,不知道人家还认不认。”
云磊被她逗乐了:“人家怕是觉得你有毛病。”
“哈哈哈,也是。”
姜娜笑着挥了挥手,“走吧,做饭去。”
-
中午将至,申城的晨雾已经完全散去。
靳泽今天休一天假。
他从书房拿出来一本书,结果一页也没看,整个早晨都在刷手机。
看到云深发来消息,他退出微博,点开微信。
云深:【兄弟,对不住啊】
靳泽笑了声,垂眸回复:【别矫情,真没事。她带我上热搜赚了一波眼球,我还要感谢她呢】
云深发来一个[龇牙]表情,过不久,问道:
【兄弟,热搜词条一般多久能下来啊?】
靳泽:【都是自来水,我也不确定】
云深:【凭你的人气,估计还要挂很久吧?】
从他语气中,靳泽听出一丝异样:【怎么了?】
云深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挺长一段话:
【唉。兄弟,不瞒你说,我妹真给吓坏了。你也知道,她性格挺呆的,胆子也小,从早上起床一直担惊受怕到现在,东西也不吃。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负面影响,你别怪她,有事找我就行。】
云深:【陪了她一上午,把我都给整惆怅了】
靳泽揉了揉太阳穴,眼皮拉得绷直。
不能怪她胆子小,一个普通人,因为说错一句话莫名其妙上了热搜榜一,任谁也难以平心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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