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宝木笑

今天我们来聊聊梅里美和《卡门》。

对我们来说，《卡门》更多是一出经典歌剧，像我这样的古典音乐门外汉，也会对其不陌生。甚至对我这样的乐盲来说，这部歌剧简直就成了西班牙热情奔放的象征。《 *** 士之歌》《爱情像一只自由鸟》《卡门序曲》这些让人耳熟能详的旋律，真的是人类音乐殿堂的瑰宝。那个前奏一起来，听到音乐的人会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随着节奏摇摆，作曲家乔治•比才确实是天才。

还有弗拉明戈舞剧版本的《卡门》，真的是非常地道地诠释了什么叫“撩”。那一袭耀眼的红裙、变幻的手势、有力的击踏、妖冶的扭腰和充满英气的撩裙……很久以来，在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内心里，《卡门》和《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就是性感和诱惑的代名词。

乔治•比才实在写得太好了，以至于很长时间我都以为他是西班牙人，但实际上他是法国人。歌剧和舞剧《卡门》都太经典了，以至于很长时间我都认为《卡门》就是乔治•比才自己创作的故事。这也让我很长时间里怠慢了法国19世纪的文学以及历史、考古大神普罗斯佩•梅里美，因为歌剧和舞剧《卡门》都改编自他的同名中篇小说。

这位梅里美非常厉害，属于那种特别会成功的人。什么叫特别会成功呢？不知您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就是看着他或她也不是特别苦行僧，但不管是出身还是后天的机遇，甚至是个人的天赋和颜值甚至身材都棒棒哒。他或她所需要的就是随遇而安、顺其自然，然后什么事儿都做的很出色。当然，他们肯定也会努力，也会付出，但比起拼劲全力才能堪堪做个普通人的我们，还是有点儿人生开挂的味道。

梅里美和普鲁斯特这些人差不多，人生简历头一句一般都是“家境优渥”。不同的是，梅里美属于那种“大隐隐于朝”的类型。他这一辈子，文学只能算是个业余爱好。从政之前，梅里美是标准的“读书和旅行至少有一个在路上”。在名牌大学毕业，和司汤达等人当好朋友，然后就是去英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地旅行，同时写写小说、剧本，办办文学社，用今天的标准衡量就是INS网红文青那种。

普罗斯佩·梅里美（Prosper Merimee，1803年9月28日－1870年9月23日）

28岁的我们可能在公司里稍微站稳了脚跟，或者换了一两份工作，虽然充满三十难立的惶恐，但多少还剩下点儿对未来的期盼。28岁的梅里美从政了，人家的起点是海军部的主任秘书，后来转到商务部，此后一直认真履职，属于那种起跑线也比咱们终点要远的类型。更过分的是，虽然不管是文学还是艺术还是历史、考古，梅里美从来都没有机会把全部精力放上面，结果还是在他四十不惑的时候，当选为法国碑文和美术学院院士，第二年又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

更让人瞠目的剧情发生在梅里美50岁的时候。想当年，文学青年梅里美在一个沙龙里认识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俩人很来电，但最后却没成，姑娘最后嫁给了蒙蒂霍伯爵，成了伯爵夫人。法国人就这点好，心大。虽然没领成证，但梅里美和人家姑娘还是当了一辈子好朋友，虽然不能见面却通了一辈子信，是一辈子知心网友。到了1853年，好心态结下了丰硕成果。伯爵夫人的女儿初长成，仪态万千美名扬，最终竟成了拿破仑三世的皇后。

这相当于看着长大的亲侄女一下子成了皇后。50岁的梅里美即使再不懂人脉关系，也挡不住官运亨通，更何况梅里美其实是个非常会交际的人。所以，梅里美当上了法兰西上议院的议员。更重要的是皇后把他当亲舅舅，经常邀请“舅舅”到杜伊勒里宫、枫丹白露等地和皇帝一起喝喝酒、聊聊天。都说文人在职场上大多坎坷，但也有一些是例外，梅里美应该就是其中的代表吧。

说了这么多，跑题了么？应该没有。因为，当下的文艺批评和文学评论界发展的特别好，但就是有时候因为研究的比较前卫，会有意无意地忽视以前的一些好方法，比如“知人论世”。一个文本的创作者，不管他多么伟大，他都是“神性”和“人性”两个方面的统一。“神性”决定着他的作品最终将达到的高度，而“人性”却决定着他作品来时的路。文学创作者不可能完全脱离自己的生活和人生进行创作。

《卡门》创作的时间是1845年，是梅里美42岁时的作品。当时的梅里美已经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同时担任法兰西历史文物总督察官这一重要职务已经将近10年。可以说梅里美正处于个人事业的绝对上升期，是当时法兰西体制内很成功也很著名的人物，是个非常主流的人物。但我们来看看《卡门》写了什么。

《卡门》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但故事本身却并不复杂。简单的说就是，美女卡门男友无数，然后撩了唐•何塞。美女犯事儿，唐•何塞救了野玫瑰，唐•何塞为此丢了铁饭碗。唐•何塞要和美女一起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没想到美女却又爱上了一个帅气的 *** 士，还去比赛现场给新欢当啦啦队长，唐•何塞受不了了，杀了美女，自己也被判了死刑，剧终。

这就是体制内梅里美写下的《卡门》。歌剧《卡门》主要的故事情节与小说基本符合，只是增加了唐•何塞的未婚妻米凯拉和他的老母亲，还有对主人公的一些微调。朝九晚五、中规中矩的梅里美明显秉承了所有 *** 文学家的矛盾心理，总而言之一句话，反差是内心最深处的自我救赎——他们的内心都是相当狂野的啊。从我个人的阅读体验来说，对《卡门》的阅读也随着自己阅历的增加而渐渐变化，如果一定要进行某种划分，似乎也能勉强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自由无罪，卡门万岁。

“知人论世”这招其实最早还是老师们教的。学西方文学的时候，那时老师们主要是从整个十九世纪的欧洲文学角度入手，更多分析的是小说的时代意义，这是非常必要的，也分析的特别对。记得当时记了很多笔记，大体的意思也很明确，《卡门》的时代背景是当时的资产阶级革命，但那个时候封建专制和宗教势力仍然很顽固，资产阶级为了自身的发展壮大同步开始了观念上的革命。

一言以蔽之，欧洲十九世纪文学本身就是十八世纪启蒙运动的延续和生动实践，自由理念与个人主义是其思想内核。这样的视角下，卡门更多的并非形象意义而是象征意义。是的，她已经成为了一种自由的象征。卡门的多情和移情别恋，是因为她要过一种不受任何束缚的生活，这种不受束缚当然也包括异性关系，这更像是一种信仰。所以，当堂•何塞最后一次痛苦地问卡门：“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卡门的反应是跺着脚拒绝，特别愤怒而且还带着对堂•何塞高度的轻蔑和不屑。

我是个很愚钝的学生，但却异常听话。我按照导师的要求认真阅读了每个学期庞大的必读书目，还认真做了各类读书笔记。我对导师的话特别相信，因此认识了很多像卡门那样的女子，她们大胆追求自由和欲望、彻底放飞自我：身为人妇的包法利夫人可以为了情欲爱上鲁道夫，上流名媛安娜•卡列琳娜可以甩掉老公与年轻军官渥伦斯基紧紧相拥，爱斯梅拉达也可以对卡西莫多坦陈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国王弓箭卫队队长弗比斯……

没错，自由无罪，卡门万岁，万万岁。

第二阶段：渣女 *** ，卡门该死。

后来，毕业、工作、恋爱……社会是个比学校更加广阔的空间。由于工作关系，接触的人和事比较多。因为还算仗义，所以朋友和弟兄也不少。看着周围的一些人和事，听着兄弟们喝酒时的各类长谈或长叹，时间久了，有些想法也就有些不一样了。

梅里美在小说里这样描写卡门：“她穿着一条小短裙，露出白袜，袜子破了不止一个洞呢。脚上穿着一双精致的摩洛哥红鞋，系着火红的鞋带，十分引人注目。她故意把披肩头纱拨到身后，露出她的肩膀和无袖宽内衣上的金合欢花。她的嘴角还衔着一朵金合欢花，只见她扭着臀部走来，活像一匹科尔多瓦小母马。”总之，吉普赛女郎卡门是那种特别美艳、特别性感、特别风情万种、特别能撩的女孩、女生和女人。

用今天的某些标准来说，卡门是挺“渣”的。在唐•何塞认识她之前，卡门就已经混迹江湖很久了，卡门才不是没有故事的董小姐。她虽然是个生活在底层的烟厂女工，但暗地里却是走私团伙的骨干，和各路强盗关系密切，基本上算是个混黑道的野玫瑰，而且心狠手辣。比如，有女同事和她发生口角，她直接就抄刀给人家姑娘的脸划了个十字，这不破相了么。

私生活方面，卡门也很江湖。梅里美写卡门对金钱极度渴望，为了生意可以和很多不爱之人逢场作戏，假意涉入爱河，玩弄感情游戏，骗取财物后立马抽身离开。我们为什么要读原著？其实很大原因也在于此。我们要尽量全面和客观地了解一本书、一个人物，这并非为了抬杠，而是基本的阅读原则。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物整体上的定论是正面的，是好的，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其他方面。

那些年，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兄弟、客户在工作和生活中也遇见过一些这样的女孩、女生和女人，数量还不少。她们穿着露脐装、紧身的七分牛仔裤，修长的大腿，脚踝上有别致的纹身，或者是很显身材的职业套装，或者是特别白莲花的亚麻长裙，她们热情奔放或欲说还休，她们狂野摇摆或恬静可亲，她们醉眼迷离或佯装羞涩……

总之，如果你是个像唐•何塞那样的年轻人，基本上就被吃定了。唐•何塞是什么样的人？巴斯克人唐•何塞，虔诚基督教家庭长大、特别有贼心、间或有贼胆、直男性格特征突出、极端性格潜质异常。这样的人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铁憨憨还特别“燃”：初期为舔狗，后期变态狂，舔狗眼中泪，变态手中刀。

那个时候还真是年轻啊。看着陆续有弟兄中套，喝醉在深冬的小酒馆，自己也陪着兄弟咬牙切齿，一同落泪。感谢我们天生胆小如鼠，这世上才少了几个真实案件改编。

第三阶段：欲辨已忘言。

不敢说现在自己的想法就成熟了，那才是最大的幼稚。直到今天依然认为当年学的东西很有用，卡门不能一棍子打死，看人看事得辩证。但有一点，三观一定得正。这么多年下来，如

在卡门这个问题上，咱们不是要和稀泥，相反，一定要掰扯明白。

“我纹身、抽烟、喝酒、说脏话、泡夜店，但我知道我是好姑娘”，以及因而衍生出的“我三年谈了7个男朋友，跟5个同居过，但我是个好女孩”这一系列的梗，我们需要一个基本的内心评判。注意，这方面的评判也同样适用于“好男孩”“好男人”这个范畴，比如“我劈腿、家暴、PUA，但我知道我是个好男人”。

在全面客观看待卡门的时候，无论我们站在多么高的道德高地上，拉起多么大的牌坊，我们还是要承认人类是应该有一个最基本的道德律和良知的。“自由”和“个性解放”这样的牌坊大不大？确实很大。这个道德高地高不高？确实很高。没错，你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是你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也无权评判你的“好”与“坏”。但如果你因此深深伤害到了其他人，最起码就不应该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装给谁看？

另一方面，唐•何塞这位小哥付出了很多，最后连接盘侠都不给当，是悲催了点，但那也不能动刀。人还是得分清一个度。虽然感情的事儿没人能说的清，但男女交往中基本的底线还是要有的。比如，无论如何，男人对女人都不能动手，你毕竟是个男人，这不是大男子主义，而是人类基本的两性区分。再如，虽然你受伤了，但也不能从此就去学PUA祸害别的好姑娘，因为一码归一码，这是做人基本的良心和良知。

受了情伤，心当然很痛，当年我见过。那种付出了所有感情最终被很渣的人背叛，是足以摧毁一个人三观的。所以，我实在不敢劝大伙儿立地成佛，那太圣母了，没意思。我仅能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从自己有限的生活阅历诚实地向大家汇报：老人们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儿”，这话是真的，但前提是得在前面或后面补上半句：“只要你流着泪咬牙坚持你的良知和三观。”

这很有用，也很必要。不要因为开局被人家拿了一血，就放弃了整场比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年喝醉了酒红着眼睛要杀了那个谁谁谁的哥们儿，后来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再后来遇见了真正适合自己和让自己心动的姑娘，那真是个好姑娘，现在俩人二胎都上幼儿园了，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

当年被我们几个弟兄轮流守着怕出事儿的小学弟，后来出了国，如今回国创业也很成功，妻子就是自己创业的伙伴，这几天一直吵吵着要办个兄弟圈幼儿园，让几家的孩子从小就桃园结义……

当年更多有幸没有遭遇这样事情的兄弟，如今也都生活渐渐安定，懂得珍惜家庭，人生虽算不上成功，但至少自己觉得幸福。

只是有一样，不管是遭遇过卡门的还是没遇过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都再也没有和她们联系，而且在后来的人生路上，也都很自觉地选择远离那类女孩、女生和女人，虽然他们从未评判过她们的“好”与“坏”……

—END—

#情感##读书#

专注读书辅助位，各种长文待君归。

欢迎关注@深度书痴宝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