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我出生在秋天的阿克苏,我妈妈觉得秋天里面只有枫叶是最独特、最美丽的,于是决定给我起名“枫叶”。这不是小名,就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
童年时最喜欢的状态就是在家里的葡萄架下,录音机里放着《牡丹汗》,我妈画画,我跳舞。
我妈妈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画家,年轻的时候特別酷,她的衣服都是自己设计然后找人做的,经常带着自己缝的大草帽,围上很时髦的丝巾,骑着摩托车在阿克苏四处采风。
她每次去采风也会带着我,住在当地农民的家里,他们人都非常好,就像一家人一样。我妈妈还会自己做子弹,出去打猎,然后叫上一群艺术家好友聚会,他们会弹琴、唱歌、跳舞、吟诗,我也总是和他们在一起。
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环境里度过的。
记得是在四岁的时候,我妈妈带我去听音乐会,台上开始演奏《梁祝》,我听到音乐后就像着了魔一样,开始在观众走道特別投入地跳舞,把我妈妈都给吓到了。
从那以后,我只要一听到音乐就开始跳舞,无时无刻不在跳。那时候我学任何东西都坚持不了,但是唯独舞蹈是怎么跳我都愿意,就觉得好像舞蹈是我的生命一样,完全着了魔。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新疆艺术学院去阿克苏招生,我想都没想就报名参加了,拿到了当时在阿克苏唯一的名额。
我妈妈说:“你一个人,年纪也还小,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来做选择,如果一旦要是选择这条路,中间就不能放弃。”我当时就说:“不用三天,我就选择这条路,绝对不会放弃。”
我就这样一个人去了新疆艺术学院,三年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进入上海歌舞团。我妈妈还是问我想好没有,我说没问题。
刚去上海的时候我也就十五岁,很多人一听我是新疆过来的,就向:你是不是从小骑着马上学?你们家住什么,毡房吗?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几年其实我过得很压抑,我在新疆艺术学院一直都是全班最好的,可是到了上海以后我成了最不好的,因为我永远跳的都是没有训练过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要从头再来。
在生活里,周边的人对女孩子的标准是要特别大家闺秀那种,要很温柔,甚至要修饰自己到不自然的状态,但我们新疆女孩儿都是喜欢纯天然的,我的豪放带来了很多不理解,让我感觉到好像找不到自我,永远要把自己缩起来。
我觉得自己遇到了瓶颈,于是就去考了北京舞蹈学院,考进了民族民间舞专业。
大一、大二都在学中国的各种民族民间舞,我一窍不通,从头一点一点学。大三开始学新疆的少数民族舞蹈了,这也是我一直盼望的内容,心想一定要给所有人露一手。
我看课程表上写的新疆舞,心里就想新疆有十几个少数民族,说的是哪个民族的新疆舞呢?我这人也是直,就跑去问老师,新疆舞是什么新疆舞啊?是 *** 尔族舞蹈还是哪个民族的舞蹈?老师说“当然是 *** 尔族的舞蹈了, *** 尔族舞就是新疆舞。”
我说,不是啊,新疆还有很多少数民族有自己的舞蹈。当时老师可能觉得我是个学生,就把我打发走了,但我心里特别忐忑。
等到开始上课,我想终于该轮到我露手了,结果一看老师教的,我连自己的舞蹈都不会跳了。上完第一堂课我又冲到办公室对老师说,你这样教不对,我在新疆学了很多年, *** 尔族舞蹈根本不是这样的!老师说,我教什么你就学什么。
我们那一届就我一个新疆人,最后新疆舞这一块的分数我还是最低的。
这件事情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到了快毕业的时候,正好赶上很有名的舞蹈比赛“桃李杯”,比赛前在学院内部有选拔,所有的教授和老师都会去观看。
我当时已经确定了工作去向,也没什么顾虑了,时间上也正好合适,我没想要参加比赛,一心只想借这个机会去展示我真正想要表现的新疆少数民族舞蹈。
我 *** 民族大学找了一位 *** 尔族老师,向她表达了我这几年的学习感受和找她的来意,她一口答应帮我,用三天编好了整个舞蹈。
等到选拔那天我跳的时候,全场都惊讶了:我们舞蹈学院还有一个新疆舞跳这么好、这么地道的人呢!当时我觉得总算出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能够理直气壮的毕业了。
无论我在舞蹈上面做了多少事情,有很多碰撞点都是和在新疆的成长经历和感受有关。
其实我平时也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就像毕业前的那次选拔比赛,放平时我可能不会胆子大到就为了展示一下就去做了,但为了新疆,我这个胆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子放出来了。
毕业后我进入了上海的中国歌舞团(后来经过合并成为东方歌舞团)。我在团里成为领衔主演,也是一级演员。
那几年参加了很多国内外各种顶级的舞蹈比赛,都拿了最高奖项,我一直处在冲向最高级别舞蹈演员的路上,关注点也慢慢从比赛转向了舞剧这样大型的项目。
至于后来成为编导,也是因为一次机遇,就觉得还是骨子里有一根和新疆有关的线在那里永远没有断过。
记得是2007 年,我无意间关注到一项国内顶级赛事的金奖作品,是 *** 尔族舞蹈,但歌曲是塔吉克族的,服装不对、音乐不对、动作不对,这一下又 *** 到我心里的冲动点:这样的作品竟然是金奖?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塔吉克族的舞蹈,去参加这个比赛,让所有人看看真正的塔吉克族舞蹈是什么样的。
我就一个人去了塔什库尔干采风,在当地四处转了一星期,然后回到母校新疆艺术学院,找到我原来的班主任、已经成为院长的王勇老师,表达了我的意愿,最后就用学院的学生把这个舞蹈排出来了。
服装是我和我妈妈一起设计出来的,音乐是专门找了一位塔吉克族的歌唱家。那个比赛是三年一季,这件事我就用了三年去准备、去等。等到下一届比赛的时候我就带着这个塔吉克族舞蹈去参赛,并且获了奖。
这是我做编导的处女作,我的编导生涯也就从这一次开始了。
2011年的时候我在团里已经是领舞,成为骨干,被提拔负责舞蹈团。我一直觉得我会跳一辈子舞,从来没想过去做干部。我从培养演员开始,希望能做出一个中国最好的舞团,同时自己开始退居幕后。
其实心里很难受,离开舞台是我从来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但慢慢地我看到年轻的演员们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我走过的那条路,而我知道那很难,所以就突然开始特别希望能够去给他们机会。
当演员在舞台上呈现出来我想要的内容和画面时,就像我自己在舞台上用我的肢体诉说情感,能和众引起共鸣,我感觉一切苦和累,流的血和汗都不重要了。
我创作的作品都很好,也慢慢地被提拔为团长,作为执行总导演和舞蹈总监做了两台打破传统舞蹈形式的作品,一台是以中国的多民族为内容,另一台是融汇了不同国家的舞蹈文化。
无论是中国的少数民族还是国外的舞蹈文化,我都选择的是每一个民族或者国家最认可的舞蹈艺术家,感觉好像不传统,但实际上是回归了一些本真的东西。
但我还是有一种孤独感,不仅仅是艺术上的孤独感,还有生活上的。在外面,在上海、北京那么多年,好像处处都要很小心,好像不能走错一步。
我可以继续享受眼前很好的生活,有钱赚,什么也不缺,但慢慢地感觉离我想要走的那条路越来越远,我开始思考到底是怎么了。
我觉得人生能够再活一次是我的幸运,是上天给我的一个礼物,但放弃在北京优渥的工作机会和生活环境,是要承受很多很多的。
抛弃所有,拎着两个箱子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愿意去尝试,愿意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去寻找。
十年前我来过加州,就是来的旧金山湾区演出,那时候我就觉得这里很舒服,所以十年后我还是选择了这里。
2016年我通过杰出人才计划来到了美国,选择了旧金山湾区生话。刚来的时候我连过马路都不会,更别说英语了,听也听不懂。刚开始走了四个月的路,因为没有车。
那种感觉说是孤独,但是是另一种孤独,是让我完完全全能够沉浸到最深处去思考的孤独,我无比感谢这样一种经历。
之后我开始找学校学英语,又找教室办舞蹈工作室,从选址、装修、招生等,全部自己一个人去摸索。
以什么都没有一直到现在,来了这边我才知道很多喜欢舞蹈的华人都知道我,也有在学习我创作的作品,靠着一些知名度,我的工作室也有不少学生了。
新疆给了我一种很大的胸怀,那是融在我血液里的一种包容的态度,也是每当孤独的时候能让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碰到困难的时候,是那种胸怀让我能够坚持去寻找美好。我相信当我为一些美好的事物去付出的时候,我也会得到美好的反馈。
我有时候会希望一定要做中国的东西,要给中国人争脸,但同时我也明白我已经身处在脚下的这样一个环境,喝这里的水、吃这里的东西,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开始吸收和新陈代谢这里的气息,这是一种融合,我会把自己看成一个地球公民,去从更高、更广阔的视野看待一切。
-END-
本文由“我从新疆来”原创,欢迎关注,带你了解熟悉而又陌生的新疆!
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