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作者：山佳
室内情景剧《我爱我家》，曾是我的最爱。记得那年备战一资格考试，每晚六点半，边观看《我爱我家》边自由运动，乐不可支中，驱散了苦读的辛劳。
而剧中居委会主任于大妈的扮演者，也就是今天的女主金雅琴，更是一出场先声夺人，嗓如钟，眼如灯，把个居委会主任演绎得惟妙惟肖，真是出彩。其实，金雅琴是北京人艺的老戏骨。在人艺，她就有一个“金嘎嘎”的绰号，只要她在，走哪儿都是一片笑声。
要知道，解放前金雅琴可是美女级别，演过四凤、陈白露的话剧演员，顶着“白薇”的艺名，走红京津。纵观金雅琴的人生，老太太绝对称得上大智慧，真应了那句成功的女人，没有傻白甜……
01
金雅琴，1925年出生在黑龙江省的尚志县。1942年，老爸在长春开了“一乐天”饭店，全家迁居到此。正巧饭店对面是一家戏园子，从此金雅琴就成了雷打不动的戏迷，逢戏必看。
戏听多了，金雅琴就有了学戏的打算。身为资本家的老爸还算开明，就把女儿送往哈尔滨。刚学了一出《贺后骂殿》，戏班就要求金爸签合同。
合同的最后一条，标注：打死勿论。这下，金爸不干了，敢情我养大的女儿，你们说打就打，还打死勿论，得，不跟你们玩了，走人！金爸带着金雅琴回到了长春，可女儿又要学武。金爸很清楚，身为老大的金雅琴，下面四个弟弟，再加上家族中诸多的堂兄弟，表兄弟，她就是女版的贾宝玉，直率天真，精力旺盛。学武正好可以磨磨女儿的急躁性子，于是金爸答应了。这样，金雅琴耍枪弄棒学了两年。
12岁那年，电影《火烧红莲寺》成了金雅琴的最爱，女侠梦喷薄而出。于是她用布条子背着三岁的小侄儿，当做被自己救出的同伴，纵身从小煤棚上跳下。一个大屁墩儿，小侄子吓得哇哇直哭，金雅琴的女侠梦就此作别。
02
1942年，金爸带着全家定居北平，金雅琴进入女校就读。演戏的梦仍在，于是她加入了业余演出剧团。第一次登场，金雅琴就是《秋海棠》中的女主三姨太。这一炮，让金雅琴倍感兴奋，太过瘾了。于是，她成了业余演员。
18岁那年，金爸在东北去世，金雅琴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保证老妈及四个弟弟的生活。于是，演戏成了她的职业。
金雅琴加入了天津的南北剧团，演员有黄宗江、孙道临、黄宗英等人。前两位，可是毕业于燕京大学的高材生，这下金雅琴有了偷艺的机会。
尤其，黄宗江还指导金雅琴：你演老太太时，动作一定尽可能地慢，手也要尽可能抬不起来……潜移默化中，金雅琴的演技有了很大提高。20岁时，以艺名“白薇”表演的她，闯出了一个响亮的名号——京津大白薇。
人红是非多，许多人都向戏好人美的金雅琴表示了爱慕之情，比如戏园老板，比如剧团同行等等。但金雅琴有自己的小九九，她认为这些人都不靠谱，与其将就，不如我行我素。这下，金雅琴就成了剩女。
03
解放后的1952年，北京人艺成立，金雅琴成为其中一员，她与党小组长胡宗温住在同一宿舍。胡宗温可是从解放区来的老革命，而来自白区的金雅琴，却与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胡宗温看着年近三十的金雅琴，就问她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金雅琴毫不含糊地回答：“只要是党员就成，别的条件都不重要。”
这下，出身贫寒、已是预备党员的牛星丽进入胡宗温的视野。当胡组长向小牛介绍金雅琴时，小牛当下否决。人家金雅琴还是“京津大白薇”时，自己只是个龙套演员，这差距有点大，不行。还是党小组长善于做工作，别看金雅琴名气大，但没什么架子，试着接触一下。
得，这下金雅琴与牛星丽开始相处。小牛逐渐意识到，金雅琴人品好，热情，诚恳，相当可以，两人感情升温。
待到了谈婚论嫁时，上级却没有批准。金雅琴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来自白区的她，社会关系复杂。而出身贫寒的牛星丽，却是预备党员，假以时日，前途一片光明。
于是，组织出面找小牛谈话。这下，小牛不干了，当时可是党小组长介绍的，两人已建立了感情，怎么就断就断呢？到了关键处，领导就问小牛：“你到底要党还是要媳妇？”小牛一语惊人：“要媳妇。”
自此，小牛的党票没了，金雅琴想嫁给党员的愿望也破碎了。但金雅琴认为，小牛能为她牺牲这么大，自己要一辈子对他好。
04
实话实说，牛星丽从小牛到老牛，没有党员的身份，工作、生活均受到很大影响。直到老牛晚年，党票才恢复。人艺子弟的濮存昕拥抱着老牛，由衷说了一句：“牛老师，我佩服您。”
在老牛看来，与金雅琴风风雨雨几十年，付出了那么大代价，从未后悔过。金雅琴是个好人，生活上照顾着家里的老老小小，工作上认真肯干，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其实，金雅琴从小有个资本家的爹，真未吃过什么苦，长大了演戏，又成了红角，也没遭过什么罪。而嫁了小牛后，成了一大家子的主心骨，有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小姑子。牛星丽得了胃病，身体一直不好。公公夜间胃出血，金雅琴一个人就推着自行车带公公去医院。病人多，开销就大，日子过得紧，有时入不敷出。
没办法，金雅琴就向高工资的舒绣文借款，下月初发工资再还上。下月不够，再借再还。好在舒绣文心眼好，从无二话。
金雅琴嫁给牛星丽，其实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金雅琴喜动，到哪都是“嘎嘎嘎”，笑声一片。她一心一意求进步，申请入党，可党组织从未考虑过她。领导常说她无组织无纪律，不分时间、地点、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而牛星丽喜静，独处时画画，读书，悠哉悠哉。他心疼金雅琴，这辈子就吃了脾气的亏。心疼归心疼，一个饭锅里搅马勺，总会爆发”战争“。每当这时，金雅琴炮筒子脾气，非要辩出个理来。而这时的牛星丽，就高挂免战牌。对不起，惹不起还躲不起嘛，走人了。
文革中，牛星丽被关进学习班，艰难度日。这时，金雅琴就为他买来巧克力加强营养，并劝慰道：”一定要乐观地过生活，苦也一天，乐也一天，干嘛不开心点儿！“要不是金雅琴这根家中的定海神针，牛星丽真不见得熬过那阴霾的日子。
05
在北京人艺，挂头牌的女演员有舒绣文、叶子、朱琳，还有赵韫如、杨薇、吕恩。在她们面前，金雅琴只能算是后辈小学生，只能演出三姑六婆的角色。
1957年，北京人艺排演《骆驼祥子》，连老戏骨于是之都称，金雅琴适合演虎妞。哪知名单公布，金雅琴的角色却成了跳大神的。这下，气得金雅琴当场哇哇大哭。
导演梅阡安慰金雅琴：“这次你先演好派给你的角色，以后组织上会考虑你的意见。”金雅琴也知形势不由人，只好去体验生活。那个时代，跳大神的都被抓起来劳改了，金雅琴只好去监狱找他们学艺。
等到《骆驼祥子》公演，金雅琴一掀帘进屋，洗手、烧香、浑身哆嗦，突然一个哈欠，就满台跑开，“天门开，地门开”……，观众都乐翻了天，丝毫不顾虎妞的死活了。
悲剧成了喜剧，气氛不对，取舍间，导演梅阡拿掉了这场戏。正巧，金雅琴还不中意这个角色呢。但导演对金雅琴评价特高：全中国跳大神的，谁也没有金雅琴跳得好！金雅琴真正诠释了，在人艺，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的内涵。她这一辈子，成了北京人艺的黄金配角。
日子转眼来到2005年，金雅琴已是81岁的高龄。《我们俩》的电影剧本，到了她手中，她连夜读完，深深感动。小成本的制作，片酬不高，但金雅琴认定了这部戏，不在乎钱少。
一个孤独的老人，让金雅琴演绎得真实而又深情。金雅琴斩获了东京电影节的影后，评委会主席张艺谋直言：”所有的评委都为她的表演所感动，在评选中全票通过，将最佳女主角的奖项授给她。“紧接着，金雅琴又拿到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
这两项大奖，让金雅琴红运当头。其实哪有什么一飞冲天，还不都是厚积薄发。有很多人还跑来问人艺的老导演欧阳山尊，怎么你们剧院一位默默无闻的老演员，居然一下子获得两个大奖？欧阳导演很不服气地说：“那只能说你们孤陋寡闻，金雅琴早在解放前就红了，她那时的艺名是白薇……“
2016年6月23日，金雅琴走完了一生，享年91岁。初中毕业的她，事业上兢兢业业地演好每个角色，最终成为老戏骨，并获得大奖。生活中，她牵手牛星丽，风风雨雨不离不散。人生起起落落，用心图个好收场，金雅琴做到了事业、家庭双丰收，真是有着大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