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我爱上了一个人类，在看见他第13次相亲的时候，我忍不住了。
我爬上最高的山寻找山神，求他帮我变成一个人类姑娘。
山神是真的，我成功了。
最后，我变成了他的第14次的相亲对象，与他见面。
1
*** 有很多很高的高原雪山，那里有一支生存几百万年的种族，耗牛。
他们生活在高山之上，被称为荒原之上最后一批不屈的灵魂。
而我不一样，我下山了。
我下山为了一个人，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将快冻死的我救活。
他待我很好。
他会将自己拼拼凑凑得来的钱给我买牛奶。我现在还记得，十三块零八角。
他会用脸蹭蹭我的脑袋，说妞妞乖乖。
他会和我一起在高原上散步，奔跑。
可是他将我养大后，转手将我送回牛群。
离去的背影坚决而果断。
我站在牛群之中，就这么看着他走远。
如今，我长大了……我想去找他。
2
我走的慢慢悠悠，翻过了好多好多座山丘。
高原太过辽阔，走了数天，在我眼里的，除了高山，就是草地。放眼望去，是一片连绵不绝的绿。
我找不到他。
我有些疲惫的趴下，吃了口草。望了望前方，又继续走。
3
我又走了好久，翻过了几座山终于遇见了人类所养的耗牛群。
我向他们打听，「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人类，他很高，短头发，爱笑，带着副眼镜，很白，很白。」
我尽量具体的描绘出记忆中的他，最深刻的就是那抹白。
耗牛们哞哞的讨论起来，「这里的人有白的吗？」
「没有吧？」
「白的？没见到过。」
「还带着副眼镜？」
「那个那个前几年来的知青老师，是不是？他当初来的时候啊，就很白，教书时总带着副眼镜。」
「是哟是哟，他带着幅眼镜，我见到过。」
「本牛赞同。」
我听着牛群的讨论，知青老师？
我想看看他们口中的知青老师是不是他，于是牛群一路领着我走。
高原上一片浩浩荡荡的耗牛群在移动，我走在较前方，心情激荡，就连尾巴都轻快的甩起来。
但我又害怕不是他，又将尾巴蜷曲着。
耗牛赛格凑到我身边，告诉我，「看见那个穿藏青色衣服的没有？他就是知青老师。」
我朝着塞格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一个清瘦青年站在蒙古包旁边。
我跑过去，努力看清青年的脸。
「是他！！是他！！」我高兴的叫了起来，四只脚都差点不知道怎么走路。
我盯着青年盯了好一会儿，有点子近乡情怯的味道，但最后还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加快速度撒欢的跑了过去。
可是青年好像被我的热情吓到了，朝着蒙古包里面跑。
我有些着急，速度更快了。
「别进去，我是妞妞啊。我来找你了。」
可惜他听不懂我的牛话，还是朝着蒙古包跑，速度也越来越快。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想起来些什么，停下脚步，绕着自己的尾巴跑。
「你快看，我是妞妞，妞妞。」我笨拙的追逐着我的尾巴，我听见了后面的牦牛在笑我傻。
我不觉得，这是我小时候经常给他做的动作，他一定会懂的。
果然，他看见了，稍稍停下脚步，然后试探性的叫了句，「妞妞？」
我四肢蹄子都快飞天了，他认出我了！他认出我了！
我又再度飞奔向他，最后我在快靠近他的时候，刹住了车，用头轻轻的蹭了蹭他。
「我找到你啦。」
4
远边有个牧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此刻正在骑马背上高呼，「木青！你不要紧吧。」
大概是刚刚看见我飞奔着向他了，大概是怕我撞飞他吧。
我不会的，我怎么舍得撞飞他呢。
我看着他回应到，「我没事，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妞妞。」
哦，原来他叫木青啊。
木青，木青，真好听。
5
木青变了，他不再白皙，而是变成了和别人一样黝黑的肤色，脸颊上再带着抹高原红。
我不介意，他还是很喜欢笑，甚至比以前更开怀。
他还是会抚摸我的背，陪我散步，亲切的叫我妞妞。
6
木青是知青老师，是来这教书的，教一些人类娃娃念字读书。
啊哦额衣乌鱼，我听着学校里面的小朋友一个一个的念着。
「还没他们说藏语流畅呢，为什么他们要学这个呢？」我又看了看里面，一个人类娃娃念不明白，在那抓耳挠腮。
我翻了个身，享受着日光浴。
我在等木青放学。
人类小孩都很调皮，他们喜欢没轻重的揪我的毛，喜欢没事拽一下我的尾巴，或者胆大的爬到我的身上。
我都一一忍下了，温顺的，乖巧的待在那里，等着木青。
要是我一不小心弄伤了他们，木青会伤心的。
木青大概也明白我的乖顺，每次都会在放学时喂我一颗星星糖。
他说那是水果味的，草莓，西瓜，菠萝，苹果。
我分不清，但我知道他们是甜的，甜到心里去的那种。
7
我还是意识到我和木青之间有什么变化了。
我长大了，我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进入木青的蒙古包里了，木青会很决然的将我推出去，「妞妞，你不能进来，乖，出去。」
即使我拼命的蹭蹭他也没用。
木青也长大了，周围的人在向他推荐姑娘。
按他们说的话就是，木青长的好看，人品又好，还是老师，很多姑娘都想嫁给他。
他们频繁的带着姑娘来给木青说亲，走进那个我已不能进入的蒙古包。
我羡慕他们，羡慕这群姑娘，羡慕他们可以进去蒙古包，也羡慕他们可能会和木青在一起。
我完蛋了，我爱上了一个人类。
我爱木青了。
8
高原是有山神的，我的祖祖辈辈这么讲着，人类的祖祖辈辈也这么讲着。
据说，山神住在高原最高的山上，山上有着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旁边开满了鲜花，就像春天一样美丽。
我在见到第13个姑娘被带入木青的蒙古包的时候，走了。
我主动选择离开了他，我想去找山神，问问他能不能将我变化成一个人类姑娘。
要是他不允许，我就滚个圈，蹭蹭他，向他撒个娇吧。
木青如今不吃这套，山神总会吃吧？
9
我再一次行走在高原之上，我走过了很多的高山，顶端除了些碎石，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山不够高，我需要再爬高些。
我又爬了好多座山，爬到蹄子肿胀，流血，结痂，恢复。
我坚持不住了，我晕在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10
我知道，当年木青把我送到牦牛群去，是希望我和同伴们一起生活。
可是，很多牦牛不接受半途加入的我。他们用牛角顶我，撞我，用粗鄙的话骂我。
他们说我是外来者，说我是没妈的种，我根本不该进入这个族群。
我没有木青给我撑腰了，我只能默默忍受，直到我长的更壮，更大块。
但我还是没有以牙还牙，族长奶奶很关照我，她很爱她的族群。我和他们，无论是谁受伤，她都会难过的。
我舍不得她难过。
她是除了木青之外，对我最好的了。
我在心里偷偷奢望她是我的母亲。
11
大雪没有将我冻死，反而是将我送到了山神的住所。
山神不住在最高的山上，也没有巍峨的宫殿，他只是在满片的花丛中轻轻的扶额躺着，然后含笑看着我，「小耗牛，你找我？」
刚刚清晨，如咸蛋黄般红的太阳在山神后面升起，为山神铺上一层金色的纱。神圣的光辉在他身旁散开。
我听从内心的呼唤，俯首磕头。
我请求他，希望他将我变成一个人类姑娘。
山神直起身子，问我为什么，当牦牛不好吗？
我看着山神，「我觉得没什么不同，当牦牛挺好的，但是……」
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说当人比当牦牛好，最后只干巴巴说了一句，「我想进去木青的蒙古包。」
山神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去，继而又挥了挥衣袖，一朵花被摘下，飘到我眼前。
我认识，这是高原的格桑花。
「吃下去吧，它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12
我在蒙古包里醒来。一睁眼我就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真的变成人类姑娘了。
我心中欣喜。
木青也在这时进来，端着一碗汤药，「你醒了，正好，把药喝了吧，我们见到你时，你被冻得很厉害。」
这是木青的蒙古包。
我感受到我的身子骨一阵寒气，连想拿汤药的力气都没有，手抬起来发颤。
木青看此，让我好好歇着，喂我吃药。
我没忍住笑，小心翼翼的吐出那个我想叫很久的名字，「木青。」
木青一愣，「你认识我？」
我没有回答，又叫了一句，「木青。」
我从小就认识你啦，木青。
13
到能下地的时候，我走到镜子面前，摸了摸自己左脸颊上的那块红痕。
这是格桑花的痕迹。
这是真的，山神真的帮我实现了愿望。
在我吃了花后，山神告诉我，「你要记住，格桑花在帮助你变成人后，会变成一块红痕到你的脸上，要是红痕没了，你就又要变成牦牛了，以后也再不能变成人类了。你要小心。」
木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看我抚脸，以为我在意红痕，「不用在意它的，我觉得你就挺美的，像是摘了朵晚霞在脸上。」
我知道他误解了，并没有解释，只是又摸了摸红痕，又看了看木青不知何时涨红的脸。
14
之前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暂住在木青家里，如今身体康健，也不好再住在这里。
因为我无父无母，智鲁和木青一商量，打算将我送往乡镇的福利院。
智鲁就是当时骑马赶过来的人，是木青的朋友。
我沉默的坐着智鲁的摩托车，看着牛群离我远去，山群离我远去，还有木青，也越来越看不见。
我直接跳下了车，朝来时的路拼命的跑。
我感觉我又变成了牦牛，我的身体里有着无限的精力，促使我跑到木青面前。
我喘的很厉害，和木青说，「我是来和你相亲的第十四位姑娘。」
木青看着我不说话，我心跳如雷。
直到木青将我抱进怀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吻了我的发角。
我体会到了木青的欢喜。他也同样的心跳如雷。
爱人，让人勇敢，也使人胆怯。
15
我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留在了木青的蒙古包。
木青，第十四次相亲宣告成功。
16
我时常陪着木青去学校，不同的是，我也坐在了教室里，念着那难懂的啊哦额衣乌鱼，念的我头疼。
下课，我便逃跑般的走出教室，躺在草地上，晒着阳光。
木青失笑，走向我，「你和妞妞很像，它是一头牦牛。」
这是我第一次在木青的嘴里听到当初为牦牛的我。
「它怎么了？」我仰着头看木青，因为太阳有些刺眼，继而又眯了起来。
木青陷入回想，「它啊，它前段日子回来了，天天在学校里等我，娃娃爱闹它，它也不闹，很乖。」
木青说完这句很久没说话，过了半响，才又补充了句，「它一直在等我，大概是等厌了，于是它又走了。」
我确实一直在等他，小时候等着找到他。后来相聚后，又等他下课，等他蒙古包出来，等他和我散步。
但是你说的不对，木青，我不会等厌的。
我看着木青的眼睛，很慎重的说了一句，「它会回来的。」
妞妞从来不舍得离开木青。
17
木青告诉我，镇上即将开展集市，牧民们纷纷会聚在集市来贩卖和采购。
我对此非常感兴趣，因为木青说那天水果的品种会很多。
我停下散步，惊喜的看着木青，「那会有草莓嘛？」
木青也停下了脚步，告诉我，「虽然难得，但是还是会有的。」
我又问，「那西瓜呢？」
木青半蹙着眉，「这个季节，西瓜应该是没有了。」
我并不气馁，接着问，「那菠萝呢？」
「没有，菠萝要到大陆的南方去，才吃得到。」
「啊，那也什么都没有嘛。」
「会有其他水果的，你不是也喜欢吃葡萄干嘛，到时候我们买一点回来。」
「好！」
「那其他水果也和西瓜，菠萝，草莓，苹果一样甜吗？」
「是的，还会比他们更甜。」
18
到集市那一天，我起的格外的早，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扎了两个结结实实的麻花辫。
集市很热闹，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木青牵着我，怕我走丢。
木青给我买了只糖葫芦，怕我会饿。
木青还给我买了杯甘蔗汁，怕我会渴。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炫耀？是的，我就是在炫耀。
……
（作者碎碎念：我们都在笨拙的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