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文
摘
要
前一阵电影《梅艳芳》放出预告片，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奇女子？
BGM一起，DNA动了，是再熟悉不过的两首歌——《女人花》和《夕阳之歌》。“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前者是随口便能哼唱出的歌，而《夕阳之歌》的传唱度却没有那么高。不过《夕阳之歌》是梅艳芳自己“好中意”的一首歌，所以才会选它作为2003年告别演唱会的最后一曲。
那天，梅艳芳穿着素白婚纱，头纱如云，转身缓缓拾级而上。那件婚纱的拖尾好长好长，拖曳在红地毯上格外夺目，跟着她一点一点走上舞台最顶端。大门已开，梅艳芳站立门口，转过身，头纱遮住了她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只一句高声的byebye，潇洒极了。
b站的有一条弹幕这样说：当死神的跫音越来越近的时刻，她在庆祝生命和友情。
最早是从电影《英雄本色》听到这首歌的。没错，是《英雄本色》，但不是大家熟悉的吴宇森执导的那两部，是徐老怪执导的《英雄本色3：夕阳之歌》（前两部徐克都是监制）。
相比起前两部纯粹的男性友谊，第三部甚至可以是说以梅艳芳扮演的大姐大周英杰为第一主角的。故事的时间线发生在第一部之前，可以看作前传。Mark（周润发饰演）从香港到越南西贡去救出堂弟志民（梁家辉饰演）一家，期间遭遇不少危机，幸得在机场无意中认识的周英杰相助，由此引发一段江湖故事。
而周英杰，可能是香港黑帮片中最动人的女性形象，你找不到谁比梅艳芳更适合“英气”这个词。我合理怀疑，英杰就是英雄豪杰的缩写。
《夕阳之歌》作为BGM，有两段尤为让人印象深刻。一处是三人在西贡短暂的欢乐时光，买花、漫步，满屏都是从乱世中短暂逃离的快活。
特别是三人都穿白色套装那一幕，哇哦，不仅仅是角色之间的风姿绰约交相辉映，也是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意气风发。
再一处是影片结束时，三人挤上直升机，在夕阳中飞离战火纷飞的西贡，躺在Mark怀里的阿杰已没有呼吸……真正是如歌词所唱“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
这也是不少影迷认为《夕阳之歌》比《英雄本色》前两部更加余味悠长的原因。（徐克曾说过自己把电影的背景放在越南的原因，因为那段时间是越南历史转折性的时代，不过徐克没有告诉你的一个冷知识是，他本人是越南华侨，童年和青少年时代都在越南度过，直到16岁才移居香港。）不再是单纯的江湖复仇故事，而是把人物放进了时代洪流之中，松叔一家为了逃离战火历经磨难才从西贡逃回香港，谁料松叔却在香港死于黑帮炸弹？还有周英杰，混黑道是偶然去西贡是身不由己，戴上墨镜才能笑，因为眉梢眼角掩不住忧愁。 周英杰说，很多事只能回头看不能回头走；梅艳芳唱，一天想，想到归去，但已晚。
从此，梅艳芳沉沉的歌声和这部电影就长在我脑子里了。
夕阳《夕阳之歌》其实翻唱自日本歌（渣）手（男）近藤真彦的《夕焼けの歌》，当时梅和近藤正处于热恋中（男方当时还和中森明菜余情未了）。多年之后，这段孽缘还有尾声，近藤真彦向媒体曝光了几张照片。原来2003年，梅艳芳在得知身患绝症的情况下，仍于7月专程赴日本见近藤真彦最后一面。梅艳芳甚至没有告诉这位自己患癌之事，”不说，我永远都不会跟他说。”同年12月，梅艳芳病逝。这些照片便是当时聚会时所拍。
梅艳芳拿到《夕阳之歌》的版权后，便由陈少琪填了中文词。
斜阳无限
无奈只一息间灿烂
随云霞渐散
逝去的光彩不复还
迟迟年月
难耐这一生的变幻
如浮云聚散
缠结这沧桑的倦颜
漫长路
骤觉光阴退减
欢欣总短暂未再返
哪个看透我梦想是平淡
音律优美，言辞文雅，情绪内敛，是国人一贯欣赏的古典含蓄之美。讲到陈少琪，便又想到了他填词的另外一首歌，张国荣的《风再起时》。据说当时是在一次聚会上，张国荣随口就哼出了一段旋律，没几分钟，陈少琪就写出了副歌部分。其实粤语歌那么好听，其中一个因素就是大批优秀的词作家的疯狂产出，黄霑自不必说，像卢国沾、郑国江、林振强、陈少琪，个个都是妙笔生花，拥有千首以上的作品量。
当然，这首歌还有一个大家更耳熟能详的版本——陈慧娴的《千千阙歌》。（虽然大家都会唱，但可能还是有人不知道歌名究竟是什么意思吧。阙，量词，千千阙歌就是千千首歌，很多首歌的意思。）作词便是前文提到的林振强。这首歌太火了，有无数翻唱，最著名的当属张国荣在自己的告别演唱会上唱了这位“小妹妹”的歌。
由于太朗朗上口，无知的我便以为这不过是烂大街的口水歌。直到今年再翻出来，应了网抑云那句话，“初识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别的不说，歌名四个字，我只写得出来歌字，千千和阙，是我一辈子抠破头也写不出来的。我尤其喜欢这句，“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当风声吹乱你构想”，是上帝握住他的手写出来的吗？（一个冷知识，因某程序员特别喜欢这首歌，便有了千千静听。）
这两首前后脚出街的歌，也引发了当年香港乐坛著名的千夕之争，已有淡出之意的陈慧娴因这个契机暂别乐坛。多年后，陈慧娴在自己的演唱会上重新演绎了《夕阳之歌》，“希望大家永远记住她（梅艳芳）”。
现在大家都在搞电音嘻哈，而我还是独爱粤语老歌。一方面是因为词，那些粤语老歌几乎是汉语言古典美在当代的一次继承，古代诗词常见的骈文、对仗、叠字、比兴的手法在这些歌词比比皆是，用更通俗却不失优美的方式把汉语的音韵之美意境之美传唱到每一寸讲汉语的土地上。再者，打动我的还有那些歌手、词人、作曲，他们浪漫、天真、率性的故事，这些台前幕后戏里戏外的人和事更增加了歌曲的生命力。
听《似是故人来》，不仅深深折服于“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的典雅，“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的洞察；每当歌声响起，也总会回忆起惠安女的故事，女性情谊的复杂、幽暗与情深不寿。
听《戏假情真》，是会因为“浓妆淡妆装不出，真正的缠绵。戏短情长，台上故事，以假逼真本无意”这样的歌词而忧愁的程度。又会感慨姜大卫二十年间两演刺马，从张文祥演到马新贻，他和狄龙这对双子星还会有和好的一天吗？还是说“名份随着面妆一洗去，就此分离”？
还有《人生何处不相逢》《漫步人生路》《一生何求》《一生中最爱》《沉默是金》《笑看风云》，哪一首不是回忆满满故事满满？中意这些粤语老歌，最快乐的不过是谭咏麟所唱——
繁星流动，和你同路。
